自从上次忍不住开始询问归期，而又没有招致温有鱼反感后，陆远便像一只小心翼翼、确认安全后开始尝试放松身体的小动物，忍不住想多粘着温有鱼一点。
温有鱼是极端矛盾的一个人。厌恶你时，那张摄人心魄的脸上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足够从精神上让那你生不如死。而当他存了心思伺候时，那么连严冬中盛开的玫瑰、酷暑里飘落的雪花都能够给你弄来，只为博你一笑。
陆远觉得他一辈子的幸福都在这几天用尽了。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温有鱼果然被他挑起了兴趣：“不是蛋糕点心吧？”
虽然明白温有鱼大概不是那个意思，毕竟自确认关系以来，温有鱼说话都是进退有度的，不再像从前一样明里暗里玩弄他那可怜的自尊心。但是温有鱼这句话，还是让陆远有一瞬的羞耻与难过。
因为身份地位和经济实力的差距，陆远除了一手厨艺，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礼物送给温有鱼的。最重要的是，温有鱼都看不上他送的那些废品一样的东西。温有鱼当着他的面，把他攒钱买的领带扔进过垃圾桶里。
曾经他用便利店的一杯乌冬面就能换到温有鱼的微信，一套漫画就能买到温有鱼的笑容，但那些都是过去了。像那个经典到有些俗套的树与男孩故事中的大树一样，随着时间的增长，他能给温有鱼的东西越来越少。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温有鱼要他了。他还有能给温有鱼的东西。
陆远这么想着，那种病态的幸福感完全压倒了回忆的痛苦。他答道：“不是。”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温有鱼不满地拉下嘴角，陆远恨不得现在就告诉他自己的准备。
但是真的不行，他还没有对温有鱼坦白身上的疤痕。
“所以快点回来吧。”
温有鱼眨眨眼睛，像个懂事的小孩：“知道啦。”
等结束视频通话，陆远忍不住摸了摸右手虎口。那里新添了一个小小的“温”字。
那正是温有鱼因为他留下疤痕的地方。
事实上，他这两天做的纹身，不止这一处。
在肚脐下面，隐秘的小腹处，细碎的疤痕一下子看不出了，因为上面刺着暗青色的、栩栩如生的鱼鳞图纹，延伸覆盖下去，包裹了那处全部的皮肤。
纹身才做完没多久，仍旧微微肿起，四周还有些发红。被指尖抚摸上去，有点隐约的刺痛。
陆远有时候会有些茫然，他是不是太下贱了？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就该尽力对他好吗？
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欺骗，为什么要畏首畏尾，害怕失去？
陆远不明白。
但我知道这不是下贱。陆远想。
他无比确信，温有鱼值得他爱。
兰明告诉陆远，她的父母泣不成声，但悲伤之后，对于女儿能够将遇害的事实坦诚告诉他们，让父母一起承担，他们觉得非常欣慰。欣慰之余，也表示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兰明接受新闻采访，曝光李荣君。
“陆老师，我爸妈说想当面好好感谢你。”兰明在电话里笑着说。
对于寂灭又重生，越来越勇敢坚定的兰明，陆远的心也变得炽热滚烫起来。他感觉自己似乎借到了一些由自己亲手点亮的光，他在渐渐摆脱过去的阴霾，如同兰明一样朝着光亮走去。
温有鱼回过头握住他的手了，他的心态也比之前稳定不少，虽然还是要靠药物辅助，但至少不会再自虐。每每想要哭泣，想到温有鱼的脸，就什么悲伤都忘记了。
原来生活在坏到低谷之后，真的会开始变好。
“好。”陆远答道。
兰明的父母是一对五官和善的中年男女。也许是哭泣所致，两人的面色都有些憔悴。但神态却是饱满的。
兰明的母亲一见到陆远，就泪眼娑婆。兰明的父亲没有哭，但是要不是被陆远阻拦，就差点直接跪下了。
“陆老师，谢谢您，谢谢您……”两个中年人紧紧握着陆远的手，仿佛在通过陆远，给予过去那个最绝望的万念俱灰的女儿。
气氛感染，陆远也红了眼眶，却是微笑着的。
“能走出来就好。”
这对父母千恩万谢，硬是要塞给陆远一套房一辆车，陆远着实无奈，最后只好想了个迂回的方法，跟他们说每年自己会上门来要红包，夫妻俩才作罢。
“陆老师，对不起呀，这个我实在拦不住。”
兰明是知道陆远是肯定不会收下车和房的，拉着他小声说道。
陆远摇了摇头：“不会。倒是你……”走出这一步，真的没有那么简单。目前的社会环境，一个女子遭遇这般劫难，将面对怎样的误解和诋毁，是旁观者远不能想象的。
兰明知道他想说什么，笑道：“没关系，就当筛选朋友了，敢说风凉话的全部拉黑。”
陆远见她心态良好，乐观又幽默，放心了下来。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兰明简直觉得陆远是耶稣转世，她看着陆远，熨帖之中竟然感到了一丝无奈。
“你在说什么呀……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这辈子有什么能用上我的，我是死都要帮陆老师的。”
“老师，多对自己好一点吧。”
陆远不知道兰明为什么看起来有一丝恨铁不成钢，他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兰明在担心他太圣母、滥好人。于是他说：“我也不是见谁都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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