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眼皮的时候,陆远其实仍保留着几分清醒的。
陆远不知吃掉过多少片安眠镇定类药物,也许是因为产生了抗性吧,在药量较大的时候,他会陷入一种神奇的状态:身体僵硬,五感迟钝,然而脑子偏偏还有零星的意识,非要执着地告诉他,他没有睡着。
这种感觉太难受又诡异了,陆远不知要怎样去描述。失去身体的控制权自然而然会产生剧烈的焦躁感,让吊着一口气的自我意识拼命与昏聩做斗争,战场所到之处,土地焦黄,寸草不生。
是否这就是植物人的感受呢?脑电波孱弱到无法被仪器检测,某种或许可以称之为灵魂的东西,却被关在孤独的时空里,徒劳忍受折磨。
他被温有鱼强制吞下药片之前,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陷入情绪之中,失魂落魄,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失去了反应。而药片渐渐起效之后,他的理智反而回归了一些。
他是为什么那么悲伤?
他是为什么要跟温有鱼说分手?
……
沉浮之间,陆远的意识断断续续,不成篇章,只有没人察觉的眼泪不断流出,枕头上一片潮湿。
耳边忽然传来尖利的叫声,陆远脑中一震,蓦然从催眠中挣脱。
陆远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喘上一大口气。
只是四肢还是软麻的,陆远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支起一点身体。
胸口不断传来挤压感,几根柔软的毛发扫过陆远的下巴,陆远这才发现,乌米一直在他胸口绕着圈,焦躁地喵叫着。
陆远甩了甩头,身形不稳地翻身下床,堪堪踩上地毯便一阵脚软,膝盖狠狠磕到地面上。
“嘶。”陆远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拜这一下所赐,他的脑子彻底清醒了。
温有鱼还在吗?不,他既然强行让他吃下药片,便是因为有急事要离开,又怕他跑了,才想了这样一个馊主意。
明明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供温有鱼消遣了,温有鱼却还要不顾他的意愿做出这种事情,陆远怀疑,哪怕一秒,温有鱼都没有替他着想过。
乌米还在尖利地叫着,它跟着陆远一起跳下床,疯一样地叼着他的裤子往卧室外拉。
陆远拗不过它,刚打开门却被一股热浪熏得眯起眼睛。
没有窗帘遮盖的玻璃之外,浓烟滚滚,如同一块灰黑的巨幕,以惊人的速度覆盖着视野。原本干净整洁的客厅,已经被簇簇火焰斑驳。窗外,叫喊声与救护车的声音炸了锅,沸反盈天。
火灾。
陆远的脑子里跳出着这两个字,心一瞬间就蹦到嗓子眼。
这个时候去追问火灾原因无疑是一件蠢事,陆远的手心濡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想必乌米是一早就发现了大火,也不知道在他耳朵边叫了多久,才把他弄醒了。
要不是乌米,也许他就会在睡梦中被大火吞噬吧。
下一秒,陆远却驱散了这个念头。
乌米可正式那温有鱼的化身啊。他们怎么可能在意他的死活。之所以会叫醒他,是因为仅凭一只猫,没有办法在封闭的房间里逃生吧。
陆远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打开水龙头,在浴室里冲湿了一条浴巾,然后抱起乌米,飞速将它包裹起来。
陆远深吸一口气,垫着衣服拉开门把手,还是隐约觉得被烫了一下。
家里的状况当然不好,但是火势显然并没有到让人绝望的程度,不然他也不可能没费多大力气就出门了。
如同他预料的一样,安全通道还没有被大火封闭,不少人喊叫着推攘前行。
火灾原本就会产生大量二氧化碳,人群一拥堵空气便更加窒息了,陆远狠狠呛了一下,还没顺过气,便被撞倒在地。
就在陆远觉得自己会成为灾后伤亡统计中,踩踏事故造成的死伤者数字之一时,一只手努力拉起了他。
“跟着阿姨走!”
那是住在陆远楼上的大妈,大妈对平易近人的陆远很有好感,平日里邻里关系不错。因此她才会在认出陆远时,不顾混乱帮了陆远一把。
陆远被妇女拉着跑了几步,忽然拉着她转过身,把被包成一团的乌米塞到她的怀里:“阿姨麻烦你带我的猫出去!”然后逆着人潮,走出了安全通道在楼层间的门,脱离了逃生人潮。
大妈傻了,还没来得及拉住这个不顾自己安危的糊涂小伙子,便被人流顶着前进,看着陆远消失在人群中,她也只好无奈地抱着怀里的猫继续前行。
黑猫被牢牢裹住身体动弹不得,它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把它交给另个人,独自朝着危险的地方远去,它不停哀叫着,企图叫他停下,但是它的声音如同一滴汇入海洋的水,刚发出就完全融入了嘈杂声中。
陆远不顾浓烟与热浪,他踩着烧焦的拖鞋底,如同闲庭漫步,慢慢走到电梯口。
火灾时不能乘坐电梯,这是基本常识。只是此刻的陆远,本就已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不知算不算是幸运,电梯毫无障碍地将陆远送回了自己家门口,陆远握上把手,皮肤瞬间通红。
屋内的情况明显比刚才要严重不少,陆远却努力穿越浓烟与周围的火焰,艰难地来到卧室,找出温有鱼送给他的那条危机。
羊绒围巾还没有被烧到,握在手里仍旧柔软。
陆远将它围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躺回床上原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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