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等下去喝酒啊！”
肩膀被拍了一下，陆远有一瞬间抗拒，但很快点了头。
觥筹交错，有若有若无的温软香气靠近。
“小远，等下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女上司颇有暗示性地将胸脯蹭上陆远的手臂。
陆远无视或探究或讽刺或羡慕的眼神，自然地应了声好。
不着痕迹地故意灌醉女上司，顺着她的要求将她送回公寓，陆远才终于松了松领带，疲惫地叫出租车回家。
两年间来，陆远也从不善言辞变得知晓变通。
他曾经因为不得不社交、将自己暴露在他人面前而尴尬惶恐，害怕自己让人讨厌，害怕被人质疑，最开始连急需的报表都不敢催别人要，硬着头皮上了之后，渐渐也就习惯了。
陆远扪心自问，他是还不能够勇敢到不惧怕他人怎样看待真实的自己的。因此他学会了伪装，说一些好听的话，模仿其他人发怒时的语调，轻而易举，无人能看出他有什么不同。
会累吗？戴面具当然会累。掩盖个性本身的疲惫远胜于复杂的工作与难解的人际交往。只是一想到陆杳还需要他保护，胸口便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踏实温暖。
一个项目完成，陆远终于迎来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周末，这令陆远无比开心，因为正好赶上替陆杳庆祝高考圆满。
陆杳不负众望，考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分数，足够她在一流大学里有一些挑选的余裕。
“杳杳，恭喜你。”
在陆远的示意下，陆杳亲手将蛋糕盒拆开。随着红色丝绒飘带的下落，甜腻可爱白乎乎的蛋糕露了出来，happy birthday的立牌旁点缀着巧克力与草莓。
“谢谢哥哥！”
陆杳眼睛一亮，不知第几次像雏鸟一样撞进陆远怀里。
“哥，关于志愿，我考虑好了。”
“我想学医。”
陆杳吃着蛋糕含糊不清地说道。
“好啊，有意向学校吗？”
陆杳想了一下道：“其实我想学兽医，如果XX大学分数线出来我够得着的话我想去XX大学。”
陆远愣了一下，“这个大学，在北方吧……”
离他们所在的城市很远很远。
陆杳的眼睛亮亮的：“是啊，我还没去过北边呢！感觉好兴奋啊！”
陆远垂下眼帘：“嗯，杳杳一定可以考上的。”
“不过到时候就很久才能回家一次了。”
“是呀，所以要多跟哥哥联系啊。”
“那肯定。”陆杳自信满满：“绝对不会让你担心的。从小到大就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
后来陆杳自然是考上了，陆远陪陆杳穿越一百公里来到陌生的北地，离别的时候，陆远不放心，絮絮叨叨跟陆杳交代了许多事情，完了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奉塞到陆杳怀里。
“不够跟再跟我要，再外面不能没有钱花。”
陆杳神色有些怪异：“谢谢哥，但是，我已经领到爸妈的遗产了呀……”
陆远的手跟触电一样狠狠一颤，很快面色如常，微笑道：“两回事情，就当我给你的额外奖励了。”
陆杳没有多想，感动道：“哥你真好……”
是夜，陆远再一次失眠了。
他坐在床上，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浑浑噩噩，两年多来第一次尝到胸骨都抽紧疼痛的滋味。
和陆杳相认之前，他虽然不算太快乐，但是也不曾太悲伤。他所求的不多，只有一份平静，成功脱离原生家庭，独自生活后，日子也如他所愿，如水一般平顺地缓缓流淌过去，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
差强人意，便是最圆满。
来自妹妹的喜爱与依赖无疑为他的世界添上缤纷的色彩，有人陪伴的感觉比他所预想的要好上千万倍，陆远认为自己不能够再幸福，发自内心感到知足与感恩。
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贪得无厌。
陆杳是因为年少无助，没有其他选择，才走向了他，可是陆杳是要长大的。
她跟他不一样，她有种与生俱来的勇气与坚强，她不会去思考太多多余的东西，因此她一往无前，少有彷徨。
随着她日渐成熟，这种令人欣赏的品质也愈发平滑闪光。
她是独立的。
有朝一日即使永别，陆杳也许会无别伤心，但是她无疑会努力地好好生活下去。
陆远这个哥哥，对于陆杳而言，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陆远的手心一片冰冷，他忽然浑身抽搐起来，哮喘一般急促大口呼吸着，面色涨红，眼泪伴随呜咽倾泻而出。
“杳杳，不要走……”
陆远将头深深埋进双臂之中。
一个要学习，一个要上班，兄妹俩自然不像以前那样时常碰面。
虽然有不适与挫折，但是陆杳也都能独自处理。没用多久，陆杳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在异地好好生活了。
这让陆远陷入了矛盾的深渊，他为陆杳的能干而欣慰，又为陆杳的独立而不安。他战战兢兢，害怕陆杳终将离他远去。
怀抱着此种心态，陆远的失眠与哭泣越发严重。最后发展到即使在白天工作时都忍不住躲到厕所大哭的情况。
有好心的同事发现了他的异常，再三询问他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大事。在同事三番两次催促下，陆远去看了一次心理医生。
“去电脑上把这几份表格填一下吧。”
“好的。”
陆远被那些以冗长英文命名的测评表弄得有些头疼，耐着性子做完几百道选择题后，打印出了一叠厚厚的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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