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节不愧是世界闻名的节日之一，场面之盛大，风景之怡人，都让陆远前所未有的身心开朗。
而白天的音乐游行并不是结束，夜晚还有更让人期待的烟火表演，无数人聚集在湖畔，一同仰望夜空，只为看见灿烂火花绽放与空中。
陆远也是其中一员，卡瑞丝硬塞给他一罐啤酒，他顺着气氛，一边喝着冰凉解暑的麦香味啤酒，一边静静抬头等待。
陆远忽然发现自己的Skype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陆远通过了，发现那人的头像是小鹿斑比。
有点可爱啊。
正当陆远这么想时，那个账号发来了一条信息：“对不起，我刚才才发现手机没有摔出去，误会你了。”
原来是那个猫猫头套啊。
原本陆远已经把这件事忘在脑后，对方真的加了好友特意跟他澄清误会，让他有些高兴。于是他也友善地回复道：“没关系，本来就是因为我你才摔倒的，没事就好。”
那边没有一下子回复，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在和朋友在酒馆喝酒，你呢？”
“我也在喝酒，不过是在湖畔等烟火。”
还在湖畔吗……因为找不到陆远而有些焦躁的温有鱼稍微定下了些心神，他继续装作一个韩国大学生同陆远攀谈：“我的外国朋友都叫我金，你呢？”
陆远把他的备注改成小金，然后回复道：“你可以叫我陆。”
小金又断断续续问了他很多问题，同时陆远也了解到小金是从韩国到瑞士短期交换生，时常为一年。
按照道理，陆远不会这么快跟一个人熟络起来，但是小金才二十三岁，比陆远整整小了十四岁，可以说算是切切实实的“晚辈”，而陆远对于这些晚辈，总是下意识地变得更加耐心可亲。
“你不来看烟火表演吗？”
“有个朋友吃坏肚子了，我们打算先陪他去买药。”
“啊，他没事吧？”陆远关切道：“夏季是很容易吃坏肚子的。”
“是啊，所以我今天大概是看不到烟火了。”这句话后面还附带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陆远笑了一下：“那我拍给你看？”
温有鱼看着屏幕，有些紧张地打字：“可以视频吗？”
陆远有些僵硬，所有社恐患者都知道，打电话和视频绝对是两大酷刑，不是必须情况，他完全不想跟人视频，何况是跟个刚认识的人。
那边央求道：“我真的很想看！求求你啦，我明天就要回学校了。”
“……”
“拜托了，陆，你最好了！”
陆远觉得这种小女孩式的撒娇有点熟悉，熟悉到让他毛骨悚然。
反正对方只是想看烟火，也不需要他露脸。陆远这样说服自己，抵挡不住小金的软软的请求，无奈答应了下来。
“那等下开始了我再给你视频。”
“谢谢你陆！”
温有鱼的眼睛亮的像星星一样，他心跳加速，装作不在意地说：“陆，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陆远，我真的太喜欢你了，这种喜欢，是伤痛与悔恨都无法磨灭的。我喜欢你，我爱你，这句话，只希望你能听到。
陆远突然看见一个喜欢，心跳漏了一拍，甚至有点害羞。但他知道这是年轻人的随口一句俏皮话，没有必要太认真追究，只好回了小金一个表情。
旁边的卡瑞丝与塞勒斯和路人高声欢呼之余，看见陆远正有些开心又似有些无奈地看着手机，属于女人的八卦直觉让她用胳膊肘撞了撞陆远：“在和谁聊天呢？”
陆远正因为小金那句喜欢有些羞赧，被卡瑞丝这么一问更是心虚不已。他含糊道：“一个朋友。”
“哦……”卡瑞丝拖长了声音：“我知道，是个‘男性’的朋友，对吧？”
陆远眼神游移，总不好跟她实话实说，还好烟火表演又进入了另一个小高潮，帮他吸引了卡瑞丝的注意力。
“嘭！”
只听几声巨响压过了人群的喧闹，陆远的眼睛上反射出斑斓的光，他惊喜地抬头，看见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烟花在墨蓝的天空中灿烂绽放，像星辰女神从万丈高空随手撒下的无数巨大花朵，这景象，壮丽又梦幻。
所谓火树银花不夜天，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陆远感叹之余，记起来要跟小金视频，他拿起了手机，对着绚烂的夜空和小金连线。
“天哪，太漂亮了！”
小金兴奋的声音哪怕是在震天的人声与烟火声中都能隐约听见，因为现场的声音实在太混乱，陆远根本听不出小金的背景音同自己一模一样，他只是保持缓慢移动手机，让小金能够在多个角度欣赏这场视觉盛宴。
温有鱼依照陆远视频画面中透露的相对位置，确定了陆远的所在之处，他在人群中寻觅了很久，终于在白金色特大烟火照亮人群的一瞬间发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仅仅是这样远远地看着陆远，温有鱼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五年的阴暗绝望，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个被氤氲光线柔化的侧脸轮廓，几乎要不受克制地上前，把陆远用力抱进怀里，告诉他，他知道错了，他爱他，他想他。
但是温有鱼知道他不能。
如果现在出现在陆远面前，他能得到的绝对是陆远当初在病床上的态度——平和，却淡漠地无懈可击。
一如当年，他害怕陆远的怒火与失望，但更害怕陆远的心平气和，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他甚至没有勇气去问这样的陆远，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于是他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在陆远不需要的世界里，灰色的世界里，默默凝望他。
爱意、悔恨和占有欲一同叫嚣，让温有鱼头痛欲裂，他耳朵嗡嗡，感觉下一秒就要崩溃失控。
一连串比之前都更响更密集的烟花声打破了温有鱼危险的状态，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天空，只见一连串的烟花组成了两个英文单词：Bless You.
与此同时，温有鱼在手机里听见陆远努力放大的声音：“Bless you！”
陆远不知道为什么，他同小金说了这句话，也许是这盛况实在太让他开心，心潮澎湃之间，他忽然就很想跟视频另一端的人说这句话。
旁边的卡瑞丝则以为陆远是在跟她说话，给陆远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这笑容让陆远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陆远有点不好意思，也回以她一个笑容，心里庆幸，这么吵闹，小金应该没有听见他突然的奇怪话语。
他不知道，不远处，完完整整听清这句话的温有鱼，一瞬间蓦然睁大了眼睛。
温有鱼觉得喉头酸涩，他哑哑地说了一句话，淹没在人声之中，除了他，无人听见。
Bless you.
祝福你，我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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