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明星稀。
我藏身在茂密的枝叶后，又坐在一枝树杈上，愣看着头顶上方的月亮出神已经许久。
自从确认秦济可以看见我，我淡定地与他客气往来几句，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含仪殿。
直跑到这棵树上坐下，我才敢舒出一口长气，失了规律慌乱的心也因此逐渐归于平静。
在秦济看不见我时，我可以自在地滞留在含仪殿中，但当秦济看得见我，我只能……落荒而逃。
两不相见，或许是我与秦济最好的相处方式。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天上的月亮圆圆的，我对着那白玉盘幽幽叹了一口气。
无事可为，无人可诉，这漫长的时间，令我惆怅，因为我不知道做些什么来打发。
时间大概还剩下两天。
难道我要在树上打坐两天？
想到打坐的枯燥无味，我更加惆怅了。
“喵……”
我循声低头，在看到两只绿绿的眸子时，怔了怔。
白狸奴，竟然寻来了。
我故意不理，白狸奴一直在树下叫，但没过一会儿，它不叫了。
我回望，在看到站在树下的秦济时，我短暂地懵了一下。
秦济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我没有主动与秦济说话，秦济也没有主动与我说话。
与他短暂地对视片刻，我当先移开视线，继续仰头看天上的月亮。
直到许久以后，我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低下头来稍作憩息时，看到秦济依旧一言不发地站在树下，我轻叹一口气，终于先开口打破这令我倍感煎熬的缄默，“秦济，你……脖子累不累啊？”
“累。”
“那你回去吧，我现在的情况……”我停了停，冷静地陈述，“我不会饿，不会渴，不会冷，不会热……不用劳烦你照顾。”
“离离，我有话要对你说。”
皎白的月光映在秦济的脸上，我看见他望着我的专注的黑眸，里面各有一汪皎洁的微光。这两点微光柔和了他面容的冷厉，让他此刻看起来……异常温柔。
我陷入怔忪。
这样温和的秦济，这样轻柔的眼神，甚至，这样亲密的“离离”……都曾是我的幻想。
如今它们都成了真。
我却无法安然接受。
我看着秦济，心里奇怪，面上担心，“秦济，你，到底怎么了？”我总感觉他变得奇奇怪怪的。
“我……”
“你没有宣陈太医吗？”不知道开天眼会不会有后遗症。
秦济愣了一下，微微笑了，只是笑容中有种苦涩的意味，“离离，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摇头，不以为然且认真地纠正他，“秦济，如果你很清楚，你就不会这样喊我离离。”
秦济：“……”
我看到秦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最后完全消失，再看他面无表情的脸，我心里的奇怪消退了些，淡定却多了些。
这样的秦济，才是我所熟悉的秦济。
“离离，我有话对你说。”
“那……你长话短说吧。”
似是没料到我会如此回答，秦济看着我的表情颇有些意外。
我迅速地移开视线，害怕自己在下一刻会忍不住对他……心软。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秦济说的话，我凝起眉头，偷看了他一眼，“秦济，你既不愿说，那便回去吧。”
秦济抿了抿唇，言辞艰难，“离离，你是不是……”
“嗯？”
“不……”
“不什么？”
秦济凝望我片刻，偏过头去，低声说，“……没什么。”
我：“……哦。”
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
既然知道秦济说不出他想说的，我便故意地清了清嗓子，像以前一般说，“夜深露重，你回去吧，当心着凉了。”
秦济的眸光似是亮了一些，“离离……”
我打断他的话，“秦济，你还是唤我王后吧，你喊我离离 ，我……很不习惯。”
秦济眼里的眸光在顷刻间暗淡了。
我装作看不见，再次抬头望月亮。
许久以后，我捂着脖子低头，再看树下，秦济已经走了，但……那只狸奴还蹲在树下。
月光透过树杈枝叶洒下婆娑疏影，白白的狸奴蹲坐在疏影中间，皮毛泛着透光，白滑得像一匹上好的缎子，引得人想要伸手触碰。
我从树上下来，蹲到白狸奴面前，与它绿绿的眼眸对视。
好一会儿后，我暗戳戳地伸手抚上它背，然后一边在心里慨叹着手感极好一边好奇地问它，“小白，你是替秦济来监视我的吗？”
记得它之前看到我便一直叫唤，然后秦济没过多久也跟着出现了。
白狸奴闻言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眸子眯起时，它仍看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白狸奴这般眯着眼睛看我的模样，就像是在……鄙视我一般。
只是不知道，它是鄙视我，还是鄙视我问的问题。
我与白狸奴商量，“小白，以后见到我，可不可以当做没看见我？”
“我不想和秦济再有别的牵连，”我小声地对白狸奴说，“你看，我都死了，秦济还活着，他会活得好好的，会活很多年，而我，只剩下这两天，我只想静静地渡过。”
“你不要让他知道我在哪里好不好？”
“以前求而不得，死了才算解脱。既然解脱，便无谓再生新的求而不得。小白，你就当帮帮我吧，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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