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禹替他父亲取了笔墨来，翻开顾铭那一页，重重的划了一笔。
又在顾盛名下，明哥儿旁边添上了文哥儿的大名。又在旁边写了校注，某年某月，顾氏文瑾承入顾盛嗣下。顾聆与里正俱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文哥儿他们出来的时候，悠然已等的十分无聊了，见人已出来了，便两三步跑过去，仔细打量着文哥，似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连明哥儿都吃味儿了。姐弟三人正式向在场的几人道了谢。
顾聆慈爱的摸了摸明哥儿的头，倒把明哥儿闹了个大红脸，又看了看文哥儿，笑道:“都是好孩子。”
又回头对着顾禹道：“就说是我的意思，每月从族里拨了粮米出来，虽说快开春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总不能叫孩子们饿了肚子。”
顾禹低头应了。
里正笑道：“怪不得顾氏宗族绵延百年，历经几朝不倒，单看这怜老惜幼的族风，当真是让人叹服啊。”
悠然忙带了明哥儿文哥儿行了一礼，诚恳道：“族里关爱，本不该拒的，只是家里虽然粮食不丰，却还能支些时日。很不必如此的。倒叫悠然惶恐了。”
顾聆道：“不必逞强了，依着你们姐弟，难道要坐吃山空么？”
“不瞒您老说，悠然也是有些打算的，只是时机未到，到时在说与您听可好？”
顾聆满脸的不赞成。
悠然解释道：“非是我逞强，只是我们姐弟年龄尚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应田里的物事一概不懂。族里有心，有意接济，只是悠然实在是受之有愧啊。现在家里还算过的下去，等过些时日找了营生来干，也是我们吃饭的门路了。”
见顾聆听得认真，悠然接着道：“况且当年家父一丝本钱也无，两手空空，仍是攒下一份家业来，如今虽然败了，悠然也不愿靠人接济，没得失了斗志。别的不敢说，明哥儿文哥儿他俩是一定要读书识字的。以前父亲常说，咱们顾家以诗书传家，以前也是世家大族的，只是没落了。悠然断不敢忘了祖训，不说要他们如何出息，也不能没了祖宗的名声!”
这话说的顾聆心中大震，再抬眼时已是噙了满眼泪。嘴唇哆嗦着道：“好！好！好个有志气的丫头！”
好不容易缓了缓情绪：“若咱们顾氏族人人人都如你一般想法，咱们顾氏一族何愁不兴啊！”说罢已老泪纵横。
顾禹赶紧扶了老父的手，低头劝解。
里正也帮着说些宽心话，倒把悠然给呆住了。本来是表决心来着，没想到效果好的过了头。要是老人家受的刺激太大，有个好歹，倒是她的罪过了。当下也不知怎么办了。
顾禹扶着父亲慢慢回屋去了，倒是里正在背后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这是可以走了？应该...是吧？
明哥儿仰着小脸儿问悠然：“阿姐，咱们回家去啊？”
回过神来的悠然笑眯眯地揉了揉明哥儿的小脸：“嗯，回家做好吃的去！”又转身掐了掐文哥儿的脸蛋，手感还不错，只把文哥儿弄得又羞又气，刚才悠然的话也叫他震动不已，只是这变化也忒快了些。
这女人，太欠斯文！文哥儿咬牙切齿的想。
悠然不以为意，多些生气才好么，以前跟个小老头似的，也太严肃了些。
他们差点把浩哥儿给忘了。
几人又绕到族长家门前，浩哥儿正骑在了前面不远还未抽芽的柳树上，无聊的张望着远方。瞧见他们出来了，忙下了树，问道：“可还顺利？”
悠然点点头。浩哥儿这才放了心，笑道：“我原想着你们进去那么长时间，再不出来，怕是不成事。族长爷爷什么都好，只是平日里严肃了些，总好说教，孩子们大都怕他，都不大往那边去。”
管他什么秉性脾气，只要讲理便好。在她看来，这位族长倒是极好的。只是执念太深。也难怪他会如此激动了。如今现存的顾氏族人中，大都如浩哥儿的父母般，目不识丁，以务农为生。要么就如悠然的父亲一般，做些营生度日。
即使如顾盛那般的明白人，也只是叫明哥读书识字便罢了，恐怕还是存了叫明哥儿继承家业的心。顾铭那样的，几十年也不见得出一个。只是叫他自己作死了。
单看同族里取的名字都知道，虽说是小名儿叫着，正经大名都是有人取的。哪像其他村人，什么柱子二狗子的一叫就是一辈子。
总的来说，这里崇尚读书人的氛围还是很浓厚的。因为普通人唯一的晋身之道，便是科举应试了。这样以科举取制的，不仅出身清贵，还俱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大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不容人小觑。
思绪早已跑偏的悠然被明哥儿拉扯着袖子回了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几人一道儿抬脚往回走去。
正到岔路上，迎面走过来一个女孩，看起来比悠然大了几岁，穿了碎花红袄，绑了红头绳，瞧着甚是喜庆。
浩哥儿率先开了口：“这会子出来是要作什么”
那女孩只管抿了嘴笑，只是打量着悠然道：“这个妹妹是哪家的，怎么以前没见过的样子？”
悠然只定定的站在那里，任她打量。都是女的，多看几眼也不吃亏么。
浩哥儿却是不耐烦了：“是盛叔家的女儿，原是不常回来的，你才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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