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骥遥拽着顾修齐眉头微皱，“没有人来，你睡糊涂了，醒醒。”
修齐定定地看着门外，“他们快到了。”
陶纾也走到客厅朝院子里张望，队季昏黄的路灯，外边什么也没有。但是隐约间她倒是听到些锣鼓唢呐声远远的向这边来。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陶纾侧着头，生怕自己听错。
顾骥遥细听了一会儿，“你是不是也太困了，我送你们上楼去。”
“没有吗？”陶纾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看着顾骥遥一副百无聊赖地样子，“果然是听错了。你先送修齐上去吧。”
“好，你先坐着，别又伤着脚。”顾骥遥拽着修齐上楼，修齐硬是不肯走。他抱起修齐将她送回房间。
陶纾走到大门前，唢呐的声音愈发清晰了。她摸着镯子，“这是怎么回事？”
康婉如抓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画了个图形，“用朱砂，画在门口。”
陶纾连忙上楼拿朱砂。路过修齐的门前，修齐还在跟顾骥遥拧着干，顾骥遥一松手，她便要下楼。顾骥遥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陶纾单着脚拿了朱砂，飞快下楼，在顾公馆的大门前画了一个康婉如刚教她的图形。
画完之后，唢呐声便渐行渐远，慢慢听不到了。
“这是……”
“权益之计，骗不了多久。解铃恐怕还须系铃人。”康婉如道。陶纾一想到白无常谢必安，心里便一通七上八下，这系铃人……不好惹啊。
修齐终于是安静下来了，躺下后立即陷入熟睡状态。顾骥遥都疑心刚才那么闹腾的是不是她。他擦了把额头的汗下楼来，见陶纾从院子里踱回来，上前扶着她，“院子里有什么吗？”
“忍不住去确认了一下到底是不是我听错了。”陶纾笑了笑。
“结果呢。”
“还是听错了。”陶纾轻轻咝了一声，这才想起刚才跑得都没顾上脚腕的事，这会脚腕又痛了起来，好像是又伤到了。
“怎么？”顾骥遥扶她坐下，抱起她的脚要看。陶纾如临大敌，“你想怎么样？”
顾骥遥看她又全身紧缩的样子，眉尖跳了跳，“只是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陶纾抱着腿退避三舍。
“我不动手。”顾骥遥扶住她柔声，“上楼休息吧，很晚了。”
陶纾没再推阻，顾骥遥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梯。他微一低头，便看到她侧脸，弯弯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团阴影。花容月貌的女子，满世界都是。偏她在他眼里便是与众不同。口没遮拦也可爱，一惊一乍也可爱，就连生起气来也是可爱的。只是想着她动不动提及来日无多，心脏便像是被捅了一下。她不是他的，她迟早是要走的。心里痛着，便希望面前这楼梯再长些，梯级再多些。就这么一直走，永远走不完就好了。
修齐睁开眼一看墙上的钟便跳了起来。这一觉睡得累且不说，还睡过了头。她匆忙洗涮换好衣服下楼去，顾夫人皱眉看着她一脸倦容，“夜里难道是熬夜看书了？”
“她哪有那么用功。”顾骥遥喝着粥：“睡糊涂了，三更半夜的下楼来说有人给她送聘礼。”
顾惠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聘礼？修齐这是想嫁人了，大哥，这女大不中留啊，得赶紧寻思着觅一门好亲事了。”
顾修齐红了脸，抓起面包扔向顾骥遥：“你造谣！再说了，我可不要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不信问婉如。”
顾修齐盯着陶纾，陶纾呵呵干笑两声，“可能是梦游吧。”
顾夫人皱眉：“我看你最近是闲书电影看多了，从今天起一切以念书为重。”
顾修齐瘪嘴，“我还不以念书为重吗，都快念傻了。”
“念傻了的人哪有那么多歪理。妈妈说的没错，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功课上吧。”顾余年出声。
顾修齐不敢顶撞父亲，闷声吃早餐。
吃罢了早饭，家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便又只剩下小姐太太们。顾夫人被商会的太太们约出去参加一个什么义卖活动，顾惠清要去教堂。人都一走，家里便只剩陶纾和奶奶。奶奶多半时间在念佛，不喜欢闲人打扰。顾惠清看着陶纾，“要不要跟我去教堂？”
“啊？我不信教……”陶纾呵呵两声。
“我也不信教，只不过教堂那边收留了些孤儿和难民。我经常会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帮不上忙吧。”陶纾看着自己的脚，虽然早上松婶帮她揉了揉，效果不理想。效果理想的是顾骥遥，但陶纾对他的虎狼手法心有余悸，宁可好得慢些。
“陪着那些小孩子唱唱歌歌就好，或者教教写字。”顾惠清拉着她，“走吧，别闲了。”
陶纾不由分说的被顾惠清拉到城西的教堂。等看到教堂门前那些衣衫褴褛等着修女发放食物的难民，陶纾才想起，田桂花说住在城西的洋和尚庙，应该就是这里了。这里聚集着许多因家乡受难或因家乡被日本人占了而逃过来的老弱妇孺，许多都还带着伤病。修女嬷嬷一个个忙得焦头烂额。看到顾惠清来，立即念了句，“上帝啊……”
就拉着顾惠清帮忙去了。
陶纾伸着头想从这些神情或凄苦、或淡漠、或是泰然的老弱妇孺中找到田桂花。柱着杖走了几步，就看到田桂花的身影。她背着孩子坐在院子的水井边帮修女嬷嬷浆洗衣物。陶纾刚要喊她，院子门口来了一辆吉普，几个士兵提着枪凶神恶煞的闯进来：“范铁柱，范铁柱老婆是哪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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