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英的案件一案套一案，两案并发举，一切都如顾骥遥所料，审讯进展顺利。虽然初到警察局，他并不承认犯下过错。确凿证据一一摆在面前，还有汪勇强这样的人证，已是无力回天。他不得不全盘认下。
消息传到荣城以及旅部和师部时，许多人都暗自惊讶。即使先前的职务任免已经给他们打过预防针，他们也终是没料到曹英会这样收场。荣城守军内部看似波澜不惊，顾骥遥已经感觉到了身边起伏的暗潮。
何长生给顾骥遥泡好茶，“二营最是动荡，听说已经有人招集结队私离。”
“随他们去。”顾骥遥回复着跟师部旅部间的公函。
“团座就不怕到时候上战场手下没有战力了？”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又怎么能为我所用？”顾骥遥埋着头，“是时候换一些新鲜血液。否则日本人一来，立即溃不成军，你我都是罪人。”
何长生立正，“是。我看，派一队卫兵保护一下团座的亲属吧。”
顾骥遥凝眉想了想，点点头。
陶纾一整夜都梦到顾骥遥在跟她说话，一整夜都在半梦半醒之间。场景一会儿是桐楼寨，一会儿又是鹿平康家。又一会儿跳到几十年后，自己家。临到早上的时候才疲惫不堪的真正进入睡眠。闹钟响了许久都不见她起来，顾骥遥进来关掉闹钟，看她皱着眉头睡得深沉，担心地用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温度正常，看来只是疲惫。顾骥遥下楼让松婶给她留份早餐。
挂钟敲到第十下，终于把陶纾震醒。她睁开惺忪睡眼看清指针的指向，浑身打了个激灵。匆忙梳洗好，奔去给奶奶和顾夫人请安。今天初一，顾夫人陪着奶奶去了寺庙。楼下只有姑姑坐在那里摆弄花店刚送来的玫瑰。
看到陶纾下楼，顾惠清大声冲着厨房喊，“阿玉，把少奶奶的早餐端出来吧。”
阿玉应了一声。
“对不起，起晚了。”陶纾不好意思地看着家中长辈。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顾惠清将玫瑰的花枝全都剪短，好好的插了起来，“咱们家也算是新式家庭，没那么多虚头八脑的东西。”
陶纾坐到顾惠清的侧面，看她心情颇佳的整理花束。这花每天一束已经送了快有两个月，从不间断。顾惠清也已经习惯了。之前都是让松伯随意的找个花瓶插起来，现在自己会整理整理，有时还会让花店送些别的花过来跟这些花一起搭配做插花。
也许送花人也是时候现身了。陶纾捧着下巴看着顾惠清刚打理好的花。
阿玉端来刚煎好的吐司鸡蛋，又配了一杯热牛奶，“少奶奶请慢用。”
“谢谢！”陶纾刚喝了口牛奶，茶几上的电话蓦得响起来。陶纾还昏沉得头被这声音震得瞬间清醒。
阿玉提起电话，“顾公馆，请问哪位？”
对方说了几句之后，阿玉点点头看着陶纾：“少奶奶，百货公司那边打电话说少爷去他们那里给您订了件衣服，他们想请您过去试试尺寸。”
“骥遥最近很知趣啊。”顾惠清笑道，“赶紧吃，吃完了过去吧。”
“嗯。”陶纾咽着吐司，又想起昨天顾骥遥问她的话。突然有些厌弃自己。
吃完饭，刚换好衣服。阿玉约的洋车就到了顾公馆大门前。陶纾领着阿玉一起坐上洋车往百货公司去。
天气不阴不晴。冬天里总是这样，要说是阴，又感觉到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身上。不过风很大，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吹得有些刺骨。陶纾将围巾往脸上拉了拉。
阿玉扶着洋车的扶手看着周遭，咦了一声，“大哥，这不是往百货公司去的路啊，走错了。”
“没错，我抄近道。”车夫卖力的边跑边说。
“不对，连方向都是反的，只会越走越远啊。”阿玉警觉的看着街道越来越偏僻，“停车，我们要下车。”
车夫干脆不理她们，越跑越快。
陶纾紧张地握着阿玉的手，不知这个人是什么目的。阿玉左右看了看，扯下脖子上的围巾绕进轮轴。洋车又跑了一会儿，跑进城北一个荒僻的巷子里，轮轴被缠得跑不动了。车夫停下来，阿玉忙不迭拉着陶纾逃跑，斜刺里冲出七八个穿着军装的人，拿着长枪围住她们。
陶纾蹙眉打量着这些人，“你们是荣城守军？”
“我们效力于曹营长麾下。”
阿玉挺身上前，“这位为顾团长的太太，不得无礼。”
“找的，就是顾团长的太太。”为首的一个轻蔑地推开阿玉，“看夫人手无缚鸡之力，就不要做徒劳挣扎，跟我们走一趟吧。”
陶纾点点头指着阿玉，“你们放她走，你们要抓人，抓我一个就够了。让她回去给顾骥遥送个信吧。”
“少奶奶……”
“也好。”为首的将枪口径直顶住阿玉的脑门。阿玉半张着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去告诉顾骥遥一声，太太我们暂时扣下了，想让顾太太平安无事，就看他能为曹营长做些什么。”
阿玉看着陶纾，陶纾向她点点头。阿玉也僵硬地点点头。为首的放下枪对着阿玉的脚下突然一枪吓得阿玉跌坐在地上。
“走。”一个麻袋套住陶纾的头，陶纾被人扛起来放上已经扯掉围巾的洋车。转眼不见了踪影。
阿玉颤微微的爬起来，明明已经初冬的天气，全身都汗了个透。她跌跌撞撞走到有人的地方哑着嗓子喊道，“救……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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