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曹英笑容狰狞地拿着枪指着顾骥遥和陶纾。陶纾看着黑漆漆的枪膛，枪口上还留有不知是什么时候溅上去的半干的血渍。
“害我一无所有，我也要让你一无所有。”曹英扣动扳机。顾骥遥抱住陶纾，挡在她身前。陶纾怔怔的看着他的背上冒出一缕接一缕的青烟，血腥味掺着被火药灼烧过的气味自冲脑仁。很快，顾骥遥的身体便脱了力，沉沉的靠在她肩上。
“顾骥遥……”陶纾将下巴放在他的肩头看着曹英，低声喊着。
“你不想欠众人，只好欠我。你说来生再还，还得清吗？”顾骥遥在她耳畔喃喃。
陶纾摇着头，用力抱紧他。顾骥遥的身体突然起了火，就在她怀中燃烧起来。
“顾骥遥。”陶纾拼命想灭去他身上的火焰，他的身体慢慢化成灰烬。陶纾大大的喘息了一声，睁开眼，泪眼迷蒙。她将手按在胸口，那里依旧痛得撕心裂肺。
足足过了半分钟，双眼才聚了焦。看到四周一遍白。消毒水的气味直冲脑仁。这里大约是医院？她蓦得坐起来。
“确实是苏制TT-33，我部和戴团长那边都没有人用这种枪。”一旁有人小声说话。陶纾听出来是何长生的声音。
“顾骥遥。”她侧脸看到自己的左侧的白色布帘，跳下床一把扯开帘子。布帘外像是个小会客厅，顾骥遥坐在蒙着红十字沙发巾的沙发上，跟何长生齐刷刷将目光移向她。
“太太。”何长生立正，行礼。
“你……怎么没躺着？身上的伤势如何，曹英下手那么重，有没有断骨头？”陶纾看着快缠成木乃伊的顾骥遥，眉心层层叠叠，皱成一副山水。
“醒了，感觉怎么样？”顾骥遥带着浓重的鼻音，将手掌里的子弹头倒给何长生，起身来扶陶纾。但实际他的样子比陶纾要严重许多。额头上缠着绷带，左脸肿得像腮帮子里塞着大核桃，以至于口眼歪斜，看不出本来面目。双手也缠着密实的绷带，除了大拇指，其他几个指头都被裹在纱布里。
陶纾拉过他的手仔细检查，又掂起他的下巴看他的脸。
“没事，都是皮肉伤，骨头还算结实。”顾骥遥笑了笑。
陶纾一想到曹英又踢又踹的样子，汗毛又立了起来。
“内伤呢，有没有检查过内脏？”她扯着顾骥遥在面前转了一圈。
顾骥遥的面目微微扭曲，“也没有伤到内脏，不过你轻一点，骨头虽然没断，疼还是会疼的。”
“你都能觉得疼，真的没有伤到骨头？”陶纾眼里满是关切。
“我也是血肉之躯，肌肉组织受伤，自然也会疼。”顾骥遥虽然受用她的关心，话却听得别扭。
“还以为你当过兵打仗的人不会觉得疼。”陶纾松了口气，低声嘟囔。顾骥遥才发现她又翻起了旧账，有些哭笑不得。看她眼角还挂着泪滴，伸出裹着纱布的手，用纱布替她擦去。
何长生杵在一边略略尴尬地立正行礼，“团座，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不等顾骥遥点头，何长生便退出病房。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气氛有些暧昧。
“我……睡了多久？”陶纾不自然地看着顾骥遥。
“不多，才大半天。”顾骥遥看着窗外的天，“现在是第二天的下午，事情已经过去了。曹英和他的手下都关在警察局，连昨天一起三个案子，回头警察局可能会来人向你询问些东西。再过段日子他的案子会交由军事法庭开庭审理。”
“哦。”陶纾长长地舒了口气。
顾骥遥的目光落在陶纾右鬓角一缕只有寸余的短发上。剪下的部分随着季祥的信一起放在团部的办公室。可惜续不上了。他抬手抚摸那缕头发。陶纾自己也抬手摸了摸，“没什么，反正头发么，总是会长出来的，又不是少块肉。”
“抱歉！”顾骥遥低头。
“昨天已经说过。”陶纾看着顾骥遥变形的脸，“受伤的也不是我。况且，就我欠你的来说，再有十次……也没什么。”
“不会再有下一次。”顾骥遥郑重地扳过陶纾的肩，“也不必去想什么欠与不欠这种话。有些事……，起先也想来委屈。后来想想，是我心甘情愿的。让别人来做，我也不放心。”
陶纾的鼻翼又有些酸涩。
“不要多想了。”顾骥遥幽然笑了笑，“我对你如何，是我的事。你对我如何，则是你的事。我们各行其事就好。”
陶纾眯起眼睛，尽量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一想到昨夜他几乎为自己送去性命，眼泪便是拦也拦不住了。
说什么各行其事，他竟然将自己的自私冠以这么冠晚冕堂皇的名字。
“报告，独立团戴团长和李副团长以及顾小姐到。”何长生在门外大声喊。
陶纾忙不迭擦眼泪。顾骥遥去开门迎客，顾惠清一进病房，便看到陶纾的红眼。小声的惊讶了一下，“我们是不是到的不是时候？”
“没有，婉如已经醒了，等她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去。”顾骥遥看了一眼陶纾笑道。
戴昌宗皱着眉头，将手上的果篮提到顾骥遥面前，“早知如此，我也把东西留在顾公馆了。”
李万三露出先见之明的笑，看着面目全非的顾骥遥：“小白脸，你也有今天。”
“万三！”戴昌宗啧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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