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谏的事来得快，去的也不慢。约摸小半个月的时间，事情便和平的结束了。悬在部队头顶上的剑，又暂时被取了下来。
兵谏的结束紧跟着圣诞节。荣城没有过圣诞的气氛，教堂却还是要过的。过节其实很简单，除了祈祷现世安稳，便是做一顿饱饭安抚难民。守军派了人员支援，顾家也倾巢而动。连李万三都跟着戴昌宗和戴老夫人加入到其中。一整天的忙碌把人累得够呛。及至元旦的时候，便不再这样大张旗鼓，而是提早做了些准备。
顾骥遥在新年夜宴请下属，并给全体兵士加餐。在他坐上这个位置之后一番撤换调配，弄得人心惶惶，这刻大家方才把心定了下来，他这个团长也变得有模有样。
元旦，依例休假，顾骥遥早就开始盘算着元旦该怎么过。陪父母奶奶是自然，但不论真假，他也是个有家室的人。凯利文已经定好了座位，这几天婉如又跟他显得疏远起来，吃饭的事直到早上才有机会说出口。可偏婉如已经答应了修齐陪她逛街。
修齐见顾骥遥主动邀约婉如，趁机让他陪着她们一起逛街。顾骥遥晓得这个妹妹心里在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敲诈婉如还需有所收敛，但是敲诈大哥则可无所顾忌。顾骥遥无可奈何开着车一边做司机一边做付款的。修齐便趁机买了许多无用的小东西，像是发卡、胸针、手袋之类的。一路逛到傍晚，收获颇丰，她才如大赦一般：“好了，你们约你们的会吧，我自己坐车回家。”
“谢主龙恩。”顾骥遥双手抱拳，让卫兵送她回家。
“走吧。”顾骥遥拉开车门，让陶纾上车。
陶纾搓了搓冰冷的手，看着早早就已经暗下的天，“这么冷，我们快点吃，吃完了早点回家吧。”
“嗯。”顾骥遥应了一声，眉头有些不悦的微耸。这些天婉如一直刻意疏远，疏远的理由他是知道的，心里却还是不免有些在意。
车子开到凯利文，这样的时节，凯利文的周边都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即便是寒冷也没有消退人们心中过节的热情。
顾骥遥停好车，领着陶纾走向凯利文，刚走到门前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羊绒大衣，带着黑色礼帽的青年男子。男的样貌斯文，带着金边的圆眼镜，嘴角上扬，不笑也像是在笑一样。
“顾兄，原来真的是你。”那人也挽着个年青的女子。女孩烫着大波浪的卷发，穿着白色貂绒大衣，眉清目秀，但是眼神不善。尤其是看着陶纾时，好像陶纾欠了她许多钱。
顾骥遥耸着眉头仔细想了一想，“夏川忍。”
“好久不见，来中国之前我就在想是不是会遇见你，果然遇见了。”夏川笑盈盈地跟他握手后看向陶纾，“这位是夫人？”
“内子，婉如。”顾骥遥转向陶纾：“我在德国留学时的同学，姓夏川。”
“日本……人？”陶纾的眉心微动。
“是的。”夏川微笑，“这位是舍妹，夏川香织。”
“你好。”陶纾礼貌地笑了笑，但看夏川香织的眼神，便不舒服起来。
“顾夫人对日本人有成见？”夏川香织用口音生硬的中文质问道。
“这个时节，有成见也很正常吧。”陶纾回应保持着礼貌。
夏川香织冷笑了一声，用日语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咒骂了一句。这个日本女人大约想不到几十年后的日漫横行会导致很多中国人对日语有浓厚兴趣，而陶纾本人就是大学里还特意上过选修课。
陶纾呵呵一声，用中文回敬：“彼此彼此。”
夏川香织有些吃惊，夏川忍立即鞠躬道歉：“舍妹出言不逊，请夫人原谅。”
顾骥遥看着陶纾，向夏川忍道：“我们要去吃饭了，夏川兄少陪了。”
“就不耽误两位了。”夏川打了个“请”的手势。
陶纾拽着顾骥遥昂然踏入凯利文。
坐到定好的座位，顾骥遥点了餐，看着陶纾一脸不爽的样子：“那个夏川香织刚说什么了？”
“笨蛋一样的女人。”陶纾回想起来脸色更不好了。
顾骥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没想到你还懂日语？”
“以前的家庭教师去日本留过学，向他学了几句。”陶纾随口编了句谎话。反正，顾骥遥应该不会去核实，“荣城怎么会有日本人？”
“荣城怎么说也是三省通衢，水陆交通都便利的城市。清末就有日本人过来这里做生意。有几家日本人开的商铺，兴许你还去逛过，只是寻常他们低调，大家不易察觉。”
陶纾哦了一声，顾骥遥摸着下巴，“若是别的日本人倒也就算了，这位夏川忍在荣城就真的有些蹊跷了。他可是我军校的同学。”
陶纾挑起眉看着顾骥遥，周身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顾骥遥看她顿时变了颜色的脸。
“他……他会是日本间谍吗？”
“不好说。”顾骥遥轻轻摇头。
“这么说，日本人就要对荣城有所动作？”陶纾紧盯着顾骥遥的脸。一旦日本人打过来，他首当其冲。
“应该没那么快。”顾骥遥思忖着，“西安兵谏确定国共联合抗日，内战搁置，一致对外的话，对日本来讲局面恐怕未必能如他们所愿。”
“你……”陶纾目光闪烁。心知道，上阵杀敌是他的本分，但是一想到枪炮无眼，心脏揪然。在未来的**年时间，几百万军民会渐渐被湮灭在历史中，谁又知道谁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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