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岫呆呆看了那尸身片刻，又将目光移回双手——盈满手掌的浓稠血水顺着指尖和指缝滴落，在地上溅出朵朵破碎红花。饶是他杀敌无数，今日闻见这血腥气却也觉得刺鼻，看见这血红更是觉得刺目，不禁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他当真是正阳教之人？！”石无医吃惊道，似是不敢相信般看着林远岫，又问了一遍，“绝无差错？”
林远岫眉间深蹙，闭目哀叹道：“此人法名李元真，号无澜子，正是教内掌管丹房、教授我医术的七师叔啊！”说罢，轻轻为那尸身阖上了双目。
谢程箫此时亦觉浑身如被抽干了血液一般，他能清楚感受到林远岫的震惊与悲恸——这位灵殊子，恐怕连发魇时都不曾想过，自己的双手有朝一日竟会沾满师叔的鲜血。而残害同门一事，不论在何门何派皆是欺师灭祖之重罪。
林远岫此人表面上虽是浪荡不羁，实则是个重情重义的忠正之士，若非逼不得已，断无可能忤逆师门。
可事到如今，救亦无可救，悔亦无可悔，未知这灵殊子又会如何抉择？
只见石无医听了林远岫所说，心神一震：“吾与元真道长素不相识，同正阳教也未有过半分仇怨，他为何会率人围袭吾的寄云崖！”
“我也不知……自四年前师叔闭关，我便不再见过他，谁知再次相见，竟已是……”林远岫说着，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他既斥吾为‘魔教妖人’，想必也是对‘天宫’有所怨怼。”石无医叹了口气，以手中气弦勾来一卷草席，将那尸身安放其中，又道，“远岫你莫要自责，此事错不在你，皆因吾执意留在中原，才铸成如此后果。若正阳教一定要个交代，那吾即刻便带上道长遗体，往赤枫海亲叩宫门。”
“杀人者是我，错便在我一人！”林远岫心中一急，竟是不顾满身鲜血将人揽入了怀中，“就算领罪，也该是我一人前去！”
“领罪？”谁知石无医听了竟是冷哼一声，“他们为杀吾而来，招招逼命。吾为自保杀人，何罪之有？吾此去，乃是去辩是非曲直，绝非认罪！”
“无医，切莫冲动！”林远岫知晓石无医心中气结，便一边轻抚他的背，一边柔声劝慰，“斯人已逝，我虽然自责，却也知后悔、愤懑皆无济于事……方才仔细一想，更觉此事疑点颇多——那元真师叔素来温良隐忍，且已闭关四年，怎会没来由地恨上了‘天宫’？再者，正阳教上下无人不知你在登烛岛的功绩，又为何要率众袭击？若能厘清各中缘由，今夜之事……也许并非不可化解。”
“这么说来，确有不少蹊跷之处。”石无医此刻怒意消退不少，回过神来，见那林远岫依然紧抱着自己不放，不禁想起之前那番情事，脸上一阵羞臊，急忙挣开了那人怀抱，径自往屋内去了。
“无医，等等我！”
林远岫生怕被关在门外，立时也跟了进去。谁知甫一进屋，便被一张浸湿的白布打在脸上。
“快把那身血污擦一擦吧。”石无医嫌弃道，又将自己沾血的袍子退下，叠好放在了一旁。
此刻美人灯下宽衣，本该是春光旖旎，极为动人之景，可林远岫被思绪纷扰，提不起半分情致。囫囵擦了把手，便捡来个蒲团盘腿座下，支着下巴沉思起来。
“无医，你可知方才围袭你的，共有多少人？除了元真师叔，其他刺客的招式你可看清了？”
石无医披了件薄衫坐在林远岫身旁，听他如此一问，当即笃定道：“来者十五人，皆使寻常剑招，无章无法……便也看不出是何门何派。”说罢嘴唇紧抿，细思片刻又道，“那围袭之人藏头匿尾，一旦失手便立刻抽身，全然不似大派作为，反倒像是……”
“杀手。”林远岫皱眉道。
“无错。”石无医颔首，“遣杀手者，无非能力不足，或为遮掩身份。此事乍看与正阳教有关，可他们既已佯作杀手，为何还要留下元真道长这个破绽……且他人皆是见机行事，唯独元真道长不顾性命与吾相拼，竟好似有血海深仇一般。”
“血海深仇……”林远岫沉吟道，忽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惊愕道，“难道是那人！”
“远岫，你可想到了什么？”石无医急切道。
林远岫眼神一动，看向石无医道：“你曾与我说起，你杀过一个鹤洋麾下的中原幕僚，好似叫做‘郑朗’？”
“嗯。”石无医答道，“此事牵涉颇多，当时便未与你细讲。他原是靖武盟之人，不知为何挟秘投奔了鹤洋。为免围杀计划泄露，那祁远才让吾将他灭了口。”说到此处他轻叹一声，“吾本不想做这种事，但这是与靖武盟讲和、应允安顿天宫残部的条件之一，吾亦是不得已为之……远岫，郑朗此人，有什么不妥吗？”
“唉，恐怕他便是元真师叔怨恨天宫之处了。”林远岫无奈道，“那时我并未多想，如今听你所言，才敢肯定这‘郑朗’就是四年前离开正阳教的五师叔——郑元朗。他下山后便改回俗名，加入了靖武盟。说来惭愧，我一向醉心医术，对教中事务不甚关心，便也不知他为何离开。只知元真师叔与他情谊甚笃，他走后，元真师叔便也闭关不出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唯此剑江湖请大家收藏：(m.zongcaiwenxue.org)唯此剑江湖总裁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