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潜默默地搂着林朗充了会儿电，等到情绪稳定、理智回笼，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是多么大逆不道。他当然没好意思一缓过劲儿来就把林朗往边上一推，所以只是自己主动找借口溜了。许潜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再戴上他的本体金边眼镜，又是一个镇定自若风度翩翩的未来精英男。
“……有病，”林朗冷漠地评价，“要睡觉了戴什么眼镜？”
许潜灰溜溜地又把眼镜摘了下来。
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听着挂钟走针的有序响动，焦虑和委屈慢慢地被黑夜熨平了。许潜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今天大起大落有如滔滔江水，这会儿忽然摁下了暂停键，疲惫也一股脑儿袭来。
可惜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虽然许潜很想睡，身边的林朗却很不老实，翻过来又翻过去，煎鸡蛋似的。
“你干嘛呢！”许潜终于忍无可忍，拍了一下被子。
“害羞呀，不好意思呀，”林朗就等这话，马上翻身上来，半个身子都搭在许潜身上，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是脑子里没想好事的样子，果然后半句就开始没个正经儿，“咱俩刚才好像偷情呀！”
“……”许潜倒吸一口冷气。
林朗生怕他想象不到，形容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就是那种在办公桌底下口，结果忽然有人推门而入的感觉？”
许潜：“……”
许潜：“噗咳咳咳咳！”
“哎天哪装得人五人六的，”林朗蹭地一下坐起来，“年轻人嘛，年轻男人嘛！谁的脑袋里还不是跟下水道似的。”
“好吧，行，”许潜下意识地又想扶一扶眼镜，却一把摸了个空。刚才的疲惫来得快去得也快，被林朗这么一通全给闹没了，“你说是就是吧。”
“你承认噢，”林朗重新躺回被窝里，嘿嘿地笑起来，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学女人讲话，还攥起拳头在许潜胸口千娇百媚地怼了一下：“啊我脏了，我没有清白了！许潜哥哥要负责，要对人家好一点知道不。”
“戏太多了啊，收收，”许潜说，“还有，你能不能别再压我身上了？好沉。”
“……靠？”林朗愣了一下，嘟嘟囔囔地从许潜身上滚下来。
过了一会儿，就在许潜睡意渐浓的时候，林朗突然又凑上来，紧张兮兮地问：“真的沉吗？我今天都没有吃夜宵了。”
“这不能啊，这使不得，”林朗摸着肚皮喃喃自语，“本来都一米九了，再胖起来还得了？我要成移动凯旋门啊。”
“不沉！我开玩笑的，”许潜简直被他磨没了脾气，“睡觉。”
“真的吗？”
“睡觉！”
“好啦，你也会凶我，”林朗哼了一声，“要是初中那会儿给你十个胆儿你也不敢吧？唉，都是我现在太温柔了，人一完美起来，就是容易受欺负……哎哎哎不要睡嘛，聊天儿啊，先聊个五块钱的。你说时间是不是过得太快了一点儿？我记得初一刚开学军训那会儿，我们也这样睡过一张床，你还有印象不？那个时候个子虽然没现在这么高，但是感觉那时候要挤得多了。”
许潜敷衍地“嗯”了一声，身体固执地想睡，思绪却也不由自主地随着这句话飘回了那个时候。
军训是一个奇怪的活动。大家刚升上初中，脸还没有互相认熟，竟然就要一起生活一整个星期。当时做学生的也没什么自主权，房间由不得你，床位也是教官分配的，林朗恐高，被分到上铺，但是觉得恐高这事儿说出来丢脸，当场没提，教官看所有人都没有异议，就这么把床位的事儿定了下来。
林朗心烦意乱地挨过了一天，到非得上床睡觉不可的时候，蹬着梯子试了两下，又不敢上去，到这时候他才想到能不能跟同学换换。可惜经过一个白天的相处，大家都对林朗这个硬刚教官连累整个班加训的人心有不满，于是当他提出换床位的时候，一屋子12个人，竟然没一个人点头。
“同、同桌……那个，林同学，”可怕的沉默只维持了一会儿，同桌兼睡他下铺的许潜忽然弱弱开口，“你要不要跟我挤挤？”
林朗想都不想地回：“谁想跟你挤，你怎么不和我换？”
许潜一时没有说话，还是旁边的同学忍不住出言：“林朗你别太过分了，许潜他今天下午才磕破的膝盖，怎么上下铺？”
林朗完全忘了今天白天还发生过这茬事儿，眼底的惊骇和意外全然掩盖不住，更尴尬的是，这时候许潜还把伤腿晾在外面，一眼就能看清。伤得并不深，但创面很大，涂了药以后看过去简直触目惊心——没扎绷带是因为透透气儿好得更快。
林朗梗着脖子在那儿默默杵了一会儿，风雨欲来，顿时大家都收了声儿。而当事人许潜更是紧张，他甚至往床里缩了缩，生怕面前这个面色阴沉沉的同桌要揍他。
他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拳头，反而等到林朗很干脆地道歉说：“对不起，我没注意你腿有伤。现在我说想和你一起睡还来得及吗？”
远处熄灯的哨子一声响过一声，由远及近。许潜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费劲儿地往床里挪了又挪，抬手拍拍空出的半个床面，用行动说话。
破床瘦骨嶙峋，两个人躺上去，即使是两个初中一年级的男孩儿，铁架的床还是吱呀响了起来。许潜紧张兮兮地瞪着上铺的床板，林朗嗤笑一声，轻轻拍了拍被子：“不会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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