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盖弥彰。许潜听了这话，抬手扶了扶在鼻梁上架得稳稳当当的眼镜，默默地又给林朗记了一笔。
林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紧张地把那个麦架拨弄来拨弄去，一个不稳摔了麦克风，咕噜噜地滚下了台，他要伸手去捡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台下的热心群众又把它抛了上去。
鼓手坐直了身子，兴奋地开始抖腿。
许潜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他很紧张，但其实不太确定自己正期待什么。
林朗手忙脚乱地接过麦克风，架回架上，装作要宣布什么大事的样子，沉默两秒，连滚带爬地窜下了台，在被众人拦住之前，拽着许潜穿过人群，在他踉踉跄跄的惊呼中，从后门冲出了酒吧。
他们又跑回到那条小巷里，在黑暗中，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也不知道这件事本身有什么好笑，但像做贼一样窃窃地笑起来。
“惊喜呢？”许潜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就这样？”
“啊……嗯。”
而林朗低着头，没有看许潜。
“走吧。”他说。
“那你的衣服……”许潜要把羽绒服脱下来还给他。
“没事儿，抗冻——阿嚏！”林朗说着打了个喷嚏，想摸张纸出来，突然发现少了点儿什么，“坏了，包忘了拎上。”
“你回得去吗？”许潜问。
“回不去。”
“他们会帮你留着吗？”
“会。嗯，必须的，嗯。”林朗把这几个词颠来倒去地说，没走两步，忽然站定下来。
昏黄的路灯梗着脖子，没精打采地立在远处。灯泡散漫地匀出一圈光晕，恰好映着林朗的眼睛，就像把星星封进蜜色的琥珀里，林朗就用这样盛满星星的眼睛凝视他。
太犯规了，许潜想。
“你需要报幕吗？”许潜问。
“……啊？”林朗一副状况外的表情。
“我觉得你可能要一个。现在有请1号选手林朗给我们带来他的演讲，大家掌声欢迎！”许潜说，然后一个人非常热烈地鼓起了掌。
林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而这时候，许潜耐心地用一种温和的眼神看他。
“对不起，”林朗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不想说了。”
许潜被他噎得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但他本来就不是偏要为难别人的讨厌鬼，更何况对象是林朗。于是只好万般无奈地表示，你随时想好了都可以说。
“我可能不会想说了。”林朗叹了口气。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好吧。”
许潜默默地凝视他半晌，招了一辆出租车，自己先坐上去，关上门。
林朗站在车外，不知道上还是不上，同时司机也很为难，不知道开还是不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潜生气了。
“上车！”许潜焦躁地命令。
于是他们俩沉默地并排坐在后座，沉默地付钱，没有假惺惺的互相推脱；下车，一路走回家；许潜去厨房烧水喝，林朗先洗澡，也没有争抢。在无声的短暂冷战中，许潜无奈地发现他们俩竟然这么有默契，明明他们两个也只是近日才住在一起。
许潜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林朗正躺在床上假装睡觉，闭着眼睛，睫毛颤动。
许潜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朗，看着他染成深蓝色的发丝、卸了蓝色染眉液以后暴露出来的黑色眉毛，和下方拭去口红后略显苍白的嘴唇。
他这才发现，林朗的外貌虽然出众，但也并不是无懈可击的。然而，许潜的视线仍然不能从他的身上移开，因为林朗吸引他的地方并不仅仅在于皮囊。
他想到林朗在舞台上的样子，像一只灼人的发光体，那么热烈，好像永远都不会有熄灭的时候。他想要林朗专注而热切的眼神永远落在自己身上，永远不要投以他人。
许潜一直怀抱有这样近乎偏执的想法，却从不敢宣之于口。
至少要维持现在的状态，许潜是这样想的。
但是这一次，是林朗先越界了。在路灯下，他不应该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他。这样的林朗让许潜觉得他们的关系有实感，似乎距离变得更近了，以至于触手可及。
许潜的心跳很快。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他把灯关上，只留微弱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进来，林朗睁开眼睛。许潜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想必他也是。在这种视线模糊的昏暗环境下，人的听力似乎比平时要敏感一些。
“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许潜平静的声调隐含威胁，“我现在还想听，过一会儿可能就不想了。”
“没有。”但絮乱的呼吸声暴露了他的心情。
“真的吗？”
“……假的。”林朗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就想告诉你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
“嗯，我知道。”
“你不知道！”
“你说呀。”
“我好中意你，许潜。”
被褥摩擦的声音响起，许潜躺进了被窝里，躺在他身侧：“你早就计划好了吧？看你旁边那个弹吉他的急得都要窜起来了。”
“是他们怂恿我。我本来都不好意思的。”林朗又缩回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现在好意思了？”许潜笑起来。
“是你逼我，”林朗吸了吸鼻子，犹犹豫豫地说，“本来真没打算说的，怕你接受不了，但我又怕再不说来不及了。反正硌应你的事儿已经这么多，总不差我这一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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