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日，7：40a.m.
“本台消息，昨夜凌晨约一点三十分，工业园附近一名男子携凶器将过路行人捅伤，目前伤者仍未脱离危险。据悉，凶手已被拘留，表示并不认识伤者，其神志清醒，体内无酒精残留，具体作案动机或精神情况鉴定结果，请跟进后续报道。以上是晨间新闻的全部内……啪嚓。”
林朗挡在电视机前，直接掐了电源：“一大早看这干什么。”
“没东西看，”许潜无辜地眨眨眼，“遥控器又不是没有，你这样电视容易坏。”
林朗被噎了一下：“你缺这钱？”
“不是我缺，你缺，”许潜严肃地指正，“谁弄坏谁负责。”
“怎么负责？”林朗自从告白之后彻底放飞自我，耍起流氓来是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无。
“要么赔钱，要么赔人，”许潜笑着应声，“卖身给我，我帮你垫。”
林朗这一次却没有跟着笑，许潜的一如往常温柔的态度和偶有的暧昧让他如坠冰窖。在告白之前，林朗最害怕的是从此被许潜疏远，谁料现在这种宁静反而更令人惴惴不安。
他真大度，林朗想，我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林朗猜测，是许潜的朋友太少，所以能忍受这种完全构成负担的好感。但其实他会希望从来没有过那场告白、希望他们俩的关系能永远停留在做朋友的时候。
这几天里，林朗在独处的时候回忆起曾经的种种细节。那些越界的试探多可笑啊，许潜可能早已察觉，但在他看来或许都是不值一提的。
因为他和我，林朗想，就是云泥之别。
可是这样云端上的人竟然会这么短命。林朗忧心忡忡看着许潜的头顶，不断跳动的数字让人感到焦虑。
许潜并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林朗想到了什么，只是注意到他落在自己头顶的目光，他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拇指把另一手的指节摩挲着，半晌问：“还是早晨？”
“还是早晨。”
许潜于是没有再接话。
清晨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就会死。他有可能出门被车撞死，也有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出门的时候被衣帽架砸中太阳穴，理论上这种意外可以预防，但非常困难，因为林朗的超能力不具有前瞻性。
比如说，一只挂钟还差三秒就要坠地，林朗如果仅仅站在旁边想：“我要接住它。”倒计时并不会以他的意识为转移；只有真正伸手把它摘下来放好，倒计时才会重新开始。
许潜现在就像那只将坠未坠的钟，避开外出就是林朗伸出来接住他的手，时机尤为重要。但是他们的计算始终是有误差的，倒计时一直在变，林朗的数感又非常糟糕，他报的数很难做到准确，因此让人感到格外不妙。
“不会有事的，”林朗宽慰地说，“再说，说不定最后其实要死的是我呢？”
许潜听了，倏地地站起又坐下，焦急得手足无措，好在手边没有东西可摔，当然他本身也没有摔东西的习惯，只是难得凶恶地低喝：“说什么胡话！——不可能，没这可能。否则你能看到的大部分东西的时限应该都是一样的。”
“哎对对，别激动、别激动……”林朗又给许潜塞了一杯蜂蜜水，温度太高，喝起来是酸的。
许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尽量装作镇定自若地发话说：“好了，你去考试吧。”
“真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快去。”
林朗只好麻溜儿地滚了。
每隔五分钟，他就要给许潜发一条信息。人没事儿吧、你还好吗、现在在干嘛、别碰插座、煤气关好没有、客厅比较空旷你待在客厅吧；而许潜从一开始回一整句话，到敷衍地嗯嗯嗯，最后几乎有点儿不耐烦了。
许潜：【求你了，祖宗】
许潜：【安心考试吧】
“现在把手机关机，和书包一起放到走廊，25分准时发卷。”
林朗：【我没关机】
林朗：【铃声也开着】
林朗：【有事儿打我电话】
林朗：【不不不如果真要紧就先打110吧】
考场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地收拾书包，林朗的包里是根本没有东西，直接往窗外一甩扔在走廊上。
质检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两个半小时，不得提前交卷，违者记小过一次。这多出来的半个小时比任何时候都要煎熬，林朗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忍不住替许潜想到很多离奇又可怕的结局。
他真心实意地希望许潜好好的，哪怕终有一天会疏远他也没关系。但是林朗只要一想到许潜会死、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说：我爱的那个人死了。许潜这个名字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奇异的咒语，让林朗对他的喜欢无端地更上一层楼。
在这样繁杂的思绪里，林朗前言不搭后语地写完了作文，支着脑袋在桌上，神情似喜含悲，落寞得窗外风雪失色。因为他帅，好像演言情电视剧，然而在同考场的同学看来就实在很奇怪。至于第二天，贴吧上一张叫作《不剪头发哥考语文考疯了》的带图帖子被顶上热门、而楼主不幸因为这张照片被校领导发现带手机进入考场，按舞弊处理取消本门成绩之类云云，则是后话了。
在焦虑的胡思乱想中，林朗终于挨过了语文考试，冲出教室第一件事就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许潜，对面一秒接通，抢在林朗询问之前说：“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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