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浪子|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阿亭
自从爱上那个叫海子的傻子之后,我们一直喜欢在铁路边闲逛,并不是要寻死,也不是要思考有关死亡的问题,对我们而言,生命还没有那么高昂和沉重。海子对我们而言,只是青春的祭坛,就像他的诗曾是我们迷惘的青春里一朵燃烧的花一样。
我们每天在铁路上来回闲逛,或者用脚,或者用心,或者两者并用。看那路边鳞光闪闪的河流,那风里此起彼伏的花草,那在天空变幻莫测的朵朵白云。铁轨耀眼,九月的光芒也耀眼,面对着远方走着,非常舒服,甚至可以亮开嗓子对着不知名的远处呼啸几声,任生命的琴弦在拉伸的极限处震颤。
有时我们还开玩笑似的平躺下来,你在平衡木的一端,我在平衡木的另一端,仰面对着蓝得令人眩晕的天空,感到脊背的凹陷处被铁轨挤压得隐隐发疼,再慢慢地向彼此靠近,手碰着手,然后不自主地勾上,小声地说一句“你感觉到了吗”。
是的,远处通过铁轨传来的隐隐的雷声,不是听到的,而是贴着地面的身躯感觉到的。这么说着,好像就真的有一个大家伙喷着烟雾和火苗靠近,无情地吞噬着铁轨,再从我们的身上轧过去。但是,我们仍没有起来,因为火车并没有来,一切都只是我们的幻觉。
这时,天空中翱翔的一只雄鹰进入视域,我们眯着眼,目光跟随着它,仿佛它是光荣的使者。突然,它对着太阳的方向打了一个滑翔,那样子真是太帅了,我们忍不住欢呼起来,为它喝彩,然后从铁轨上爬起,跟着它飞奔起来。我们不得不为它感动,因为它不会为我们重复刚才的潇洒身姿,那感动的一刻也不会再出现了。
九点一刻,我们跟着雄鹰跑到了山坡上,一点也不觉得累。往坡下去,是一个湖泊,天色和水色浑然一体的蓝。如果我们过去,就可以一整个下午都待在那里,这样我们就可以卷起裤脚,去捉沙地上和石缝里的螃蟹。我们穿着短袖衫,戴着白色的鸭舌帽,既不热,还可以透过鸭舌帽在眼部罩下的阴影看向很远的地方。要知道入夏以来,我们就喜欢上了螃蟹那带着金属味的肥肉,还有那湿润而发酸的贝肉。在湖边,一个下午我们就可以装满两个篮子的螃蟹和贝壳。湖泊很美,沙地很软,我的脚很小,细浪湿津津地舔着人的脚丫,再也不会想到去玩别的游戏了。
可是我们没有过去。我们看到了一个围着篱笆的果园,那里面全是金灿灿的橘子。那种璀璨的金色如同向日葵般流淌得肆无忌惮,深深吸引了我们,我们飞奔过去,义无反顾地靠近那四处伸展的芒刺,攀缘着藤蔓的篱笆裂开了一个小口。
我们进去了,像打开书本一般,面前展开一个缤纷的世界。胆小的人猫着身,蹑手蹑脚地走着。风吹动的时候,头上的树叶沙沙地响,我们吓得匍匐在草丛里。橘子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不小心口水就流出了嘴巴。又一阵风过,一些树叶掉到了身上,伸手拂开叶子,四下一望,并没有什么人看守。踮着脚尖站起来,心中怀着焦虑和紧张,生怕什么时候被发现,再被赶出去。
这里多美啊,一个一个金色的圆球往绿帐上堆着,一群麻雀扑腾下来,天空也拉低了。篱笆边爬着矮牵牛,那牵牛幔帐下是一个小木屋。天,要是里面跑出一个人,或者蹿出一条狗,我们可就惨了。可是他说别怕,然后几个果子就塞到我怀里。于是我也伸出手去,摘了几个金色的圆球。
我们摘够了,也吃够了,就觉得热,想潜伏到小木屋的水龙头边喝水。是的,这里没有狗,也没有人,说不定是个荒废的果园呢。我们悄无声息地靠过去,呀,近了才看见,屋里有个老人哪。她居然笑着坐着,安静地看着我们,眼神中带着期待和默许。我们紧张的心缓和下来了,大胆地打开水龙头,把头伸下去,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然后我们默不作声地走了,像所有被宠坏的孩子一样。乡里的风俗,从来不会拒绝路边摘果吃的行人,可是我们不是行人,我们是贪玩的孩子。我们再次迅捷地穿过篱笆,回到了空旷的路上。
我们紧挨在一起,向前跑着,口中冒着热气。远处树丛后面驶出一列火车,带着沉重的喘息声。我们对着车大喊起来,最后因为声音不够洪亮而用力挥着手臂。我们喊呀挥呀,仿佛风托着我们,让自己的声音和影子都进入旅行者的耳中眼中。
当火车在小站停下来。我们就站直了,大声喊出我们心爱的诗歌。
《五月的麦地》
全世界的兄弟们
要在麦地里拥抱
东方,南方,北方和西方
麦地里的四兄弟,好兄弟
回顾往昔
背诵各自的诗歌
要在麦地里拥抱
有时我孤独一人坐下
在五月的麦地 梦想众兄弟
看到家乡的卵石滚满了河滩
黄昏常存弧形的天空
让大地上布满哀伤的村庄
有时我孤独一人坐在麦地里
为众兄弟背诵中国诗歌
没有了眼睛也没有了嘴唇
那些可爱的亲人,就摇手向我们回应。有些美丽的姑娘,还抛下手绢来,然后被月台的工作人员骂骂咧咧地扫走。火车开走之后,我们对着月台开怀大笑,就像我们一同战胜了万千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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