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形，先闻其声”的不仅仅有王熙凤，还有方雍乔家的电视机。方雍乔逆着秋日的凉风回到家，还未摸出钥匙开门，就已听见了屋内电视机嘈杂的动静。今天苑旌比他回家要早，这会儿已经看上电视了，但愿他没浪费时间浪费电，去追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烂剧。
“咔哒”一声轻响，大门应声开启。方雍乔搓着手走进屋，第一眼就看到苑旌斜躺在沙发上的妖娆身姿。再扭头往电视屏幕上一看，居然是晚间新闻，一脸严肃的女主持人正向观众讲述新出现在市区的一大骗局。
有偿献血的骗局。
尽管早就知道在学校附近游荡的那一帮子人没安好心，但方雍乔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群骗子干的坏事竟严重到要上晚间新闻。看来他们不是单纯地骗骗学生而已，说不定他们的做法，还影响到了其他某些组织的声誉。
想到被忽悠去卖血的猫哥，方雍乔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事到如今，他只能祈祷猫哥的运气够好，没有接触过传染病人用过的针头，不至于遭遇病痛的侵扰。
这孩子也是心大，连那组织的底细都不清楚，就敢跟着人走，万一那所谓的献血地点其实是人贩子的老窝，他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某座黑煤窑里，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苑旌听到方雍乔开门，下意识地扭过脸看他，恰好望见他脸上古怪的神色，当即调笑道：“你脸色怎么那么差？不会是上当受骗，卖血去了吧？”
“我没去。”方雍乔回答，“我学生去了。”
苑旌：“…………”
两人对视，久久不语。方雍乔麻木无感，苑旌则惊恐万分。天地良心，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的被他说中。
“你学生去了？！”苑旌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以为刚刚那句话是幻听。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方雍乔现在正带高三的学生。都长到这么大了，还会叫这种低级骗术蒙骗，那孩子得有多傻？
“是哦。”方雍乔幽幽叹息，“本来我明天没课，打算在家歇着，因为他出这事，明儿还得起个大早，跑去学校逮人。”
“这……唉。”苑旌想劝劝他，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口气，被长长地呼出来，融入空气当中。
方雍乔低垂着眼帘换上拖鞋，整个人颓然倾倒，脸朝下栽进沙发里，完全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苑旌心疼坏了，忙将他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一边顺毛一边说：“学生重要，去就去吧。你要是不在家，我明天就去加班，多从我爸那抠点儿奖金。”
“你现在怎么这么缺钱？”方雍乔睁开眼，狐疑地打量他，复又警告道，“我告诉你啊，缺钱也不准去卖血，当鸭子也不可以。”
该说不愧是文科生吗？他的思维这般跳跃，令苑旌有点儿跟不上。前面他还在说不许卖血的事，后面竟然就扯到不许当鸭子，这二者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必然的关联？
不过，血是一个人的重要组成部分，屁股也是一个人的重要组成部分，卖血和卖屁股，好像真的是同一类事。
但苑旌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卖血和当鸭子都不是一个层面的事吧？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在一起说？”
方雍乔不耐烦地摆摆手，简单粗暴地解释：“一个卖血，一个卖屁股，怎么不是同一层面？你要是没钱，卖废品也行，总之不能卖血，也不能当鸭子。”
唔，此言有理。
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不能为五百元卖血，不能为五千元五万元出卖屁股。名声、血液和屁股都是自然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无价之宝，万万不可轻易抛弃。
没了名声，没了骨气，人就成了行尸走肉，没半点儿高尚追求；没了血液，人就成了干枯的死物，没了屁股，人就成了只会往里吃而不会往外拉的貔貅。
一想到不能卖屁股，苑旌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往方雍乔的屁股上飘。没过多久，他便伸出了不安分的咸猪手，掀起方雍乔的上衣，把手掌紧贴在其后腰。
“我当你的鸭子，不当别人的鸭子。”他一边摸一边说，甚至还“嘎嘎嘎”学起鸭叫。
方雍乔脑袋里嗡嗡的，想在沙发上趴会儿缓缓，竟还遭到苑旌骚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你这是没脸没皮天下无敌，我举着电钻都钻不透你那张脸，厚颜无耻的东西。”
不管他怎样说，都无法阻止苑旌。听见他骂人，苑旌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哈哈哈哈地大笑，活像被点了笑穴，不活活笑死不能停下。
好不容易等到笑够了，苑旌擦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小声追问：“你怎么知道班上有学生去卖血？你看见了他？”
“我又没千里眼，我拿什么看？”方雍乔反手把上衣拉下来，严严实实盖住了后腰，这才继续往下说，“他去献血，是他同桌告诉我的。这小男生一跑了之，啥事也不管了，把人姑娘家急得直哭。”
“哟！”苑旌阴阳怪气。
女孩子关心男孩子，俩人还是同桌，这不就是青春偶像剧的基本套路吗？这群孩子啊，都高三了，还不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净整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唉，尘世间的男女关系真是一塌糊涂，谈什么恋爱呀，男男女女的，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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