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跑车旁边站着叶柏呈的保镖，此时见到人，早把两边车门打开了，冲叶柏呈躬一躬身再退开。
叶柏呈将徐沐泽拉到驾驶位侧，徐沐泽看看车里，又看回他，脸上眼里都是不解。
“上去试试？”叶柏呈推他。
徐沐泽抬手抵在门上，问叶柏呈：“平白无故，你送我车干嘛？”
叶柏呈歪到车身上靠着，笑问；“你不是喜欢？”
“我喜欢的东西多了。”
“我。”叶柏呈笑，把徐沐泽往车里推，“定制款，除了徐爷，不会有人再有。”
徐沐泽已经坐进车里，双手扶着方向盘，随意摆弄几下，抬起头问叶柏呈：“你说车还是你？”
叶柏呈挑眉：“难道不一样？”
徐沐泽皱皱鼻子，是有点酸，却不想露怂，收回视线继续摆弄车子。
限量款的顶级跑车，游戏机里那些可以任他随意配置的怕是都赶不上，再别说这触手的真实感。
“敢开吗？”
叶柏呈还靠在车上，表情颇是兴味。
徐沐泽启动车子，凝神听了听发动机的声音，低沉，强劲，他能想象车子加足马力飞出去的瞬间会是何等刺激。
可是今天不行。
徐沐泽把下巴搁到方向盘上，歪头对叶柏呈笑：“我敢开。叶少敢不敢坐？”
叶柏呈笑笑，扶着车绕过车头，坐进副驾后靠在椅背上，亦假亦真地揉心口，笑道：“有点怕，不知道怎么回事。”
“怕吗？”徐沐泽贴过来，帮他扣好安全带，在离他嘴唇很近的地方，视线落在那里，又往上看，低笑一声，“忘了一件事，我没驾照。”
叶柏呈贴着靠椅，眼睛微眯起来：“好像还是第一次开车？”
他表现得像真的刚刚才想到，一幅犹豫要不要下车的为难样。
徐沐泽配合地抓紧他的手，压低声音说：“叶少，晚了。人都上了贼船，还想逃？”
叶柏呈索性垮下肩膀，放松地靠着：“看来逃是逃不掉的。徐爷，交给你了。”
徐沐泽的确没有驾照。
不到年纪，不过开车的经验却并不少。
游戏机那些当然是玩笑话，他早在刚够得着车的时候，就缠着叶家众多司机偷偷学会了，从十二三岁到现在，少说也有几年驾龄。
跑车发出嗡鸣。原本该以猎豹的雄姿飞出去，现在却委实成了探索秘境，所以小心翼翼的小猫，兴奋里都带着矜持。
最矜持的还是后面那几辆车，不敢离得近，又不敢落太远，亦步亦趋，倒像极了为蹒跚学步的孩子捏一把汗的新手父母。
不过他们的衣食父母就在自己车上。
徐沐泽收回视线，小心把着方向盘，抽空从镜子里看叶柏呈。
他整个人像陷进座椅里，人倒是醒着，半眯着眼，嘴角噙笑，只是挡不住脸色灰败。
徐沐泽突然问：“柏呈哥，你冷不冷？”
七月的天，下午三四点的温度，无论如何都不该有冷的道理。
叶柏呈果然摇头，眼皮无力地耷着。
徐沐泽看看他，还是把车速又放慢些，车顶也缓缓升起来，少了耳畔风声，和车子呼啸而过的噪杂，封闭车厢里一下安静得让人不安。
“柏呈哥？”
叶柏呈侧过头来，望着徐沐泽笑：“没睡。”
徐沐泽嗯一声，不得不将自己的魂魄撕开两半，一半小心开车，一半同样小心地守着叶柏呈。
“明天……”叶柏呈突然说。
“什么？”
徐沐泽没有耐性，却也只能提心等着，叶柏呈偏偏隔了好久才往下说。
“明天，黎诺演出，你要去。”
“我知道。”
徐沐泽随口应道，心里压着石头，竟还笑得出来。
“你答应我一起去，别忘了。”
叶柏呈闭上眼睛点头：“我尽量。”
“你答应我的。”徐沐泽说，“有了车子，没驾照怕什么，我还是可以带你去，就我们两个人，像现在这样，我们两个……”
徐沐泽说不下去，旁边叶柏呈脑袋低垂下去，像一支枯萎待折的玫瑰，他努力将视线从他身上拔开，目视前方，可是前方一片模糊。
开往医院的路途越来越近，徐沐泽腾手摸出手机打电话，不用多说，医院那头早就严阵以待。
挂了这个又打另一个，那是叶圣吴在徐沐泽满十六岁的时候自己存进来的号码，他还一次都没打过。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徐沐泽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径直说：“十二点的南瓜车有点太晚了，咱们的新游戏提前吧。”
叶柏呈陷入昏迷不是什么突然的事，甚至从他执意从医院出来开始，徐沐泽就知道会有这一刻，或者说，其实是在等着这一刻
就像预见即将到来世界末日，每一秒都在朝着毁灭逼近，却又无法不等待着。
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人在灾难来临时候—也可能所有时候—只是命运的棋子。
徐沐泽堪称平静地切断叶圣吴自以为是的询问，把手机丢开，车子也在同一时间箭一样冲进医院楼下。
果然是严阵以待，从院长到医生，从谢锦云到分不清到底几拨保安，这一刻所有人都成了情绪的奴隶，焦灼，急切，担心，怨愤，统统都沿着他们的毛孔，从体内喷薄欲出。
他们把叶柏呈从车里抱出来，放到轮床上飞快地推走了。
徐沐泽跟着在后面跑，脑子跟不上脚上的速度，还在想，他刚才应该抱一抱他的，抱一抱他的柏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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