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吴今天确实喝得有点高了，站在门里，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却连人脸都看不清，只知道床边坐着的是个人，身材纤瘦，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徐沐泽往常对叶圣吴也是这个样子，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心里不知道多怕他。
不过今天过后，他就不用怕了。
既然成了他叶圣吴的人，怎么也该受到应得的好处，比如身份地位，比如荣华富贵。
当然还有自由，虽然一定是有条件的自由。
他的人，首先自然是服从他，这个前提不分场合不限对象始终都是成立的。
叶圣吴在门边停了几秒，开始摇摇晃晃笑着往里走。
床边的谢锦云却只是抬着脖子看着他，以往装着虚情假意的眼睛里，此刻只有恨，连一点掩饰都没有。
叶圣吴在笑。
多么难得！这居然是他成为叶家一家之主之后，极少地如此放松且真实地笑着。
谢锦云却从这笑里看出来这个人在过去二十几年里，掩藏最深最令人作呕的一面。
叶圣吴是她法律上的丈夫，是一双儿女的父亲，是被整个梧城人奉为传奇和佳话的叶家掌门，然而在他得到这些身份之前，他最本质的，只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而他此刻的笑，显然不是因为她。
谢锦云收敛目光，准备起身，那只小小的针管被她藏在掌心里，她下意识地握紧它，仿佛仍然拽着一丝希望。
叶圣吴却突然变了脸色，刚才那副志得意满的笑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意外跟愤怒。
谢锦云因为他这个表情，反而坐着不动，同样冷漠地看着他。
叶圣吴人高马大，五十多岁的人身材依然挺拔健硕，而这大概也是他敢藐视一切的资本之一。
此刻他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在谢锦云面前。
他已经认出她来了，然而却没有多予关注，而是移开视线将屋子里的狼藉扫了一遍。
像刚经历过一场激战，空气里似乎还隐约闻得到硝烟的味道。而这里却是叶柏呈的病房，有胆子把这里毁成这样的，不外乎两个人。
“人呢，去哪了？”
叶圣吴尽量捋顺舌头，然而还是败在酒精上，口齿含糊不清，因而显得有些滑稽。
谢锦云攥了攥手心，垂着视线冷道：“老爷问的是哪个？”
叶圣吴皱眉看着她。
谢锦云迎上这两束不悦的目光，嘴角慢慢勾起来一丝冷笑，说：“如果是关心儿子，儿子现在还在抢救，生死未卜，您这庆功酒喝得怕是有点早。如果是问别人，那我回答不了。”
“听起来，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叶圣吴隔了半晌才说，语气神色都紧紧绷着，似乎下一瞬就要崩断。
“小泽。徐沐泽，我问的是他，他在哪？”
谢锦云几乎毁了一个高级病房才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结果却如此不堪一击，叶圣吴一句话将她所有的努力都捣得稀烂。
所以他跟姓徐的小畜生才是……但并没有什么天造地设，她绝不会容许这样荒唐的事情发生。
“我问你，人呢？”
叶圣吴踢了一下脚边的枕头，似乎是怒火攻心，他的脸比刚进门时还红了不少。
谢锦云扬起脖子冷漠道：“死了。”
叶圣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然后又迅速形成一股风暴，怒火几乎要烧出来，可惜还是大着舌头：“说清楚，谁死了？
“怎么，老爷现在听不得实话？我说姓徐的小畜生自作自受早死早超生，老爷难道还要治我说话太直的罪不成？”
叶圣吴当然是不信这话。
不过他早腻烦了伉俪情深这套把戏，何况谢锦云这是摆明了要拆伙，他自然乐得撕开伪装。
谢锦云继续嘲讽地笑：“不过是好事，只要我儿子换了心，以后无灾无病，我倒乐意初一十五给那小畜生烧一柱香。”
叶圣吴眉头拧出麻花，目光如刀砍在谢锦云脸上，然而很快，他想到别的，从身上摸出手机拨电话，但得到的却是关机的回复，再拨还是如此。
“我再问一遍，”他把手机砸到床上，这一下的动作，分明是怒火已经失控的表现，又伏低身体朝着这张脸咬牙切齿，“徐沐泽，你把他藏在哪？”
“老爷你晚了，进了太平间的人就不可能再回来。”谢锦云说着笑起来，“分文未付就到一颗再完美不过的心脏，老爷，你说我这买卖做的如何？
谢锦云嘴里说着有理有据却言不由衷的话，心里早已经是百爪挠心，追出去的人还没有半点消息，然而手术室里却等不得人。
所以徐沐泽必须死。
这条路走到现在，已经没有转圜或者回头的余地。
谢锦云手心里攥着炸弹跟冷汗，终于坐不住，从床边起来。
“老爷不信是对的，您可以在这慢慢等。”她对他笑，眼神讽刺得像看一个可笑又可恨的傻子。
谢锦云往外走，叶圣吴在她错身的时候突然出手，一只手钳着她的胳膊，毫不犹豫地甩进床里，紧接着这把钳子又掐进她的脖子。
如此纤细而充满“骨气”宁折不弯的脖子，似乎正在发出一声接一声的邀请：掐我啊，用力掐啊，不掐断捏碎它，他就不配叫叶圣吴。
“……姓叶的，尽管来啊，掐死我……”
听吧，就连她自己的声音都这么真实而迫切！
叶圣吴顺应天意，果然收紧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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