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触即发
【五】
鹿铭倒在地板上。
谢筱鑫喘着粗气蹲下去。
鹿铭的一小片头盖骨被掀飞了，血淌了一地。
他那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此时大睁着，毫无生气。
谢筱鑫咬了咬牙，太阳穴突突地胀痛起来。
他转身，单膝跪地，慢慢摁住狙击枪的枪柄和枪脊。
瞄准镜里出现E·Z巨大的玻璃窗。
顾念站到入口处。
“我是顾念。”
他从吞钧细微的眼神变化里看出，果然吞钧并不认识他。
但是吞钧并没有怀疑顾念的身份。
“你的装备，丢掉。”吞钧提出要求。
顾念***手，“我没有佩戴武器。”
“背心。”吞钧冷笑。
这是出任务的标配，顾念取下了枪，倒是真没注意脱防弹背心。
顾念放慢动作，脱掉了背心。
“现在能进行交换了吗？”
吞钧沉默了一小会，“耳机。”
顾念抿住嘴巴。
他现在能确定，吞钧在采取和他们类似的通讯设备，而在那一头发布命令的人，一定就是那个所谓卖家。
“顾念，”唐璟警告的声音传过来，“撤回来。”
失去通讯意味顾念将孤身一人，唐璟是派自己队员去救人的，不是去送死的。
顾念默不作声地和吞钧对视。他看的不是吞钧，是信道那头，那张模糊的，眼神精明的面孔。
人质刚开始那种满怀希冀的目光重新惊慌起来。
吞钧敏锐地感到掌控权的些微脱离，他把枪抵得更紧了些。
人质已经几欲哭泣。
顾念缓缓抬起手，伸进耳朵。他听见的最后一声，是唐璟隐含怒气的“顾念！”。
通讯器被扔在地上。
顾念将双手放在耳边，一步步走向吞钧。
脚软如面条的年轻人被最近的一个警员搀着带离现场。
顾念比吞钧要高很多，吞钧的枪抵在他下颚。他甚至比刚才的人质还瘦弱些，吞钧显然没料到这个交换目前看起来他并没吃多大亏。
“我是他们朝夕相处的队友，他们不会开枪的。”顾念低声强调吞钧的主导权，“我能保证你安全离开。”
吞钧用缅语说了一句闭嘴。
他勒着顾念的脖子，一步一步谨慎地往大门移动。
顾念视线缓缓扫过脸色铁青的何谨初跟明思茵，轻轻皱眉，示意他们不要采取行动。
临近大门有一根巨大的罗马柱，它将这片窗户隔出一小块墙壁，上面挂着油画。
这意味着狙击手视线的盲点。
只要经过这里……谢筱鑫就看不到他了。
顾念盯着那根柱子，默默目测着距离。
谢筱鑫的手摁在枪上。
这是他曾经最熟悉的伙伴。枪身的精确长度，每一道纹路走向，以及按下扳机的反压感。这些都已经铭刻在他身体里，即便四年没有碰过狙击枪，谢筱鑫接触它的那一刹那，那些感觉全部被唤醒。
然而谢筱鑫的手心密密一层冷汗。
瞄准镜里，顾念的下巴被镶金的格洛克17抵着。
他和吞钧紧贴在一起，随着走动，两人身位交叠得更加频繁。
那是顾念。
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楼梯，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来亲自己，昨晚牢牢拥抱自己的顾念。
怀着他们两人孩子的顾念。
谢筱鑫的手颤抖起来，这让他惊觉手心湿滑得几乎按不牢枪身。
他立刻暗骂一声，松开手，飞快地把微型通讯器从耳朵里捏出来摔在地下，然后立即重新握住枪。
耳边瞬间安静下来。屋子里死沉的安静。
谢筱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俯低身体。
胡宏毅惨不忍睹的脑袋，女人脖颈间崩射的血花，还有小女孩空洞无神的眼睛。
谢筱鑫用力闭起眼睛，眼前血红一片，再睁开时，视线里又只剩下顾念。
TM的，要出视野了。
谢筱鑫听见自己的心脏猛地开始加速跳动。
吞钧没想到顾念这样纤瘦的小身板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谁都没料到，顾念会忽然夺枪。
两人争抢时几乎扭打在一起，谁都不敢贸然开枪。
吞钧的手被压回，枪口朝上的一刻，他无意识地按下了扳机，震耳的枪响让所有人心都停滞了一瞬。
这是一记空枪。
因为枪托的改造，不小的后座力让吞钧吃不住微微后退了一步，顾念也因为躲闪往反向侧了侧，两人瞬间拉开了一个细微的距离。那一瞬顾念的眼睛，是望着窗外的。
第二声枪响几乎是紧追着响起。
谢筱鑫的瞄准镜里一个人也看不到了。
他呆了一秒，才把手猛地从微微发烫的枪上收回来，手忙脚乱地趴在地上找通讯器。
“C组，C组……”谢筱鑫想报告居然脑子空白得找不出词了。
“吞钧死亡，顾念没事。”还好唐璟的声音迅速接话，简洁直白。
谢筱鑫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小念？小念你哪疼？哎你先别动，叫救护车……”明思茵的声音却乱乱地传进来。
谢筱鑫立马又跳了起来，“怎么了？小念怎么了？”
耳机里传出几声电流的杂响，听不太清了，看来是刚才给自己丢坏了。
许可***，什么破烂玩意！
谢筱鑫第二次箭一样地夺门而出。
吞钧的尸体倒在地上，祝锋和几个取证人员站在周围。
谢筱鑫看也没看，径直往旁边那一小圈人而去。
何谨初看见他过来，让开身体。
明思茵还跪在地上，膝上放着从附近沙发上拿的靠垫。
顾念半躺在她膝上，枕着垫子，微微蜷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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