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父女二人回到战营，战营里的众人显然已经决定好了怎么处置那群羊，边境地区水终是缺了点，还是烤更加现实点。
一众人围着篝火，举酒高歌，有声有笑，将士们今日格外高兴，以至于格外热情了些。
初千艾简直要被他们夹到碗里的羊肉小山给吓到了。
当旁边的陈伯又将一块香喷喷的羊前腿夹到她的碗里的时候，她连忙按住了他的手：“别夹了，陈伯！太多了吃不完的！”
陈伯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没事，小艾，你多吃点，别在意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你正在长身体呢。”
众将士像是约好了一般，跟着齐刷刷地点头道：“是啊是啊，小艾，你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呢！”
说完，她碗里的小山又长高了一层。
初千艾心下扶额。这群人，绝对是一开始就串通好了的吧。
正当初千艾对着那小山一般的羊肉犯愁的时候，初岁方轻咳一声，放下碗筷站起来说道：“各位先吃着，我去哨台上把兄弟们换下来。”
“不用这么急吧。岁方，你自己还没吃多少呢。那几个盯梢的都是年轻力壮，没那么娇气。你啊，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陈伯劝道。
“无妨。”
初岁方决定的事向来没有什么人能说服。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陈伯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初千艾迅速往自己的嘴里扒了几口肉，就抓起了旁边放着的一壶奶酒，站起身来就要追着初岁方的方向一起去了。嘴里还不忘模糊不清地交代一声：“陈伯，我吃饱了!我去陪我阿爹盯梢去了啊。”
不等陈伯阻止，初千艾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初岁方，并肩走远了。
陈伯看了看初千艾位子上还剩下半碗的羊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父女两，真是一个德行。”
陈伯在初家手下工作了至少有三十年了。别说是初千艾，就算是初岁方，都可以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对这两人的性情，摸得是比谁都透，是初家军里的老资历了。
初老将军那一代时，在初府里做家臣。后来初老将军战死，轮到初岁方做将军的时候，便按照初老将军的遗愿，从军辅助初岁方。
在军中的威望挺高，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旁的有人问他：“陈伯，要不要派个人去支会那几个哨台上的小子们一声，让他们把将军劝回来。”
陈伯叹了口气：“就问这里有几个人的脚程，是比得上那两个人的。”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陈伯没好气地说道，“把饭给他们留着，总有他们饿的时候。至于那几个盯梢的，若是有点眼力见没回来就算了，若是没有眼力见，那就让他们饿着，到了换班点了再吃。”
“行。”
而哨台那边，初岁方让几个年轻的将士回去后，便和初千艾一起，站在哨台上，眺望远方。
与西北稍微有些不同，南部的边境虽然也是大漠沙地，但却有着树木灌丛。不至于看上去那般荒凉。
夜晚的大漠总是安静的。除了呼呼叫嚣的北风，你几乎会以为，这世间，就只剩下你一个活物。
这夜的月亮很圆，也很亮。
清冷的月光洒在贯通面前的一条路上，宛若一条银河。
初千艾凝望着远处的地平线，恍惚间，觉得此时像极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母亲去世前的夜晚。
那一天，她也是和今天一样，和父亲在一起，手边放着一壶腥甜的奶酒，望着大漠。
“对不起。”
这时初岁方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响起。
初千艾偏头看他，显然没有弄懂初岁方所意何指，正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初岁方想起那碗叠得连看了都有些心惊的羊肉小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前几天，你从我面前走过的时候，我顺口和你陈伯提了一句，有没有觉得你太瘦了。没想到，他就记住了，然后安排了今天这一出。怪我，没有及时察觉，让他们做得太过了。想来饭前那点时间，这群人聚在一起，净是讨论这件事了。你也别怪陈伯他们，他们也是好心，只是没掌握好事情的度。”
初千艾微微笑道：“阿爹，不用担心，女儿知道的。”
初家军的大家，对她来说，就像家人一样。
初岁方点了点头，回头看向那条银色的地平线，有些愧疚地说道：“其实，现在想想那时陈伯的反应，就像看到自己儿子的脑子终于开窍了一般，拉着我的手直说包在他身上，感动得就差老泪纵横了。”
初千艾试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毕竟平时阿爹为了立威，树的都是铁面无私、威不苟言笑的形象。也难怪陈伯是这个反应了。
“所以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发现，其实我这个父亲，当得还是很失败的。”
初千艾微微一愣，正要反驳，却被初岁方拦下。
“你先听我说完。”
初千艾无辜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只好让他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我只有你一个孩子。”
“在你之前，我从没有做父亲的经验，最多，也只是训练新兵的经验。”
“所以我对你的教育，大多时候，都是用的训练新兵的法子。所以很多时候，你会觉得我不近人情。”
“但这也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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