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全身为京兆尹，平日里日理万机，如今又是武举的考官之一，更是忙上加忙。今日是武举第一日，比的是骑射之术，在西郊的马场进行，与他无关。他盯的那场是明日的兵法，所以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点闲散时间。
他一手拿着上好的紫砂壶，一边逗弄着一只红嘴蓝尾的鹩哥。这普通的鹩哥大体是通身乌黑，而他手上这只尾巴毛却是深蓝色的，极为稀少。是他最近好不容易才找人寻来的，平日里宝贝的不行，吃喝拉撒全是亲力亲为，旁人连近身都不行。再加上这鹩哥会学舌，叫声响亮清晰，此时正是学舌的关键时期，平日里除了张大全那是谁都不准瞧的主，唯恐这鹩哥学歪了嘴。
“来，跟爹爹说，夫人好。”
那鹩哥歪了歪脑袋，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只瞧着张大全看，却半天不张嘴。
“夫人好。“张大全契而不舍，一边咂着茶水，一边逗弄着鹩哥，引诱它张嘴。
“来嘛，说夫人好。”
那鹩哥依旧闭口不言，甚至还将头扭了过去，瞧着院子其他的地方，就是不瞧张大全。
张大全一瞧，也不恼，心里是越看越喜欢。瞧着皮毛，油光水亮，瞧着尾巴，蓝中带紫，真心疼啊！想它要是学会了这句话，到时在夫人面前一学，惹得夫人一高兴，他以后想再买鸟逗雀的，只怕会容易些。
张大全越想越高兴，就着紫砂壶又嘬了一口上好的龙井，随手拿了一根玉石签子逗弄着那鹩哥，变着法的让这鹩哥学会讨好夫人。
“哎呦，我的小宝贝。”
“你可真漂亮。”
那肉麻的话一堆堆的往外说，这高墙深院的，也不怕人听见。
这边裴鹤之乘着轿子来到了张大全府外，那看门人一瞧见裴鹤之，立马行了个礼，“裴大人。”
“你家老爷呢？”
“老爷说他是武举考官之一，如今不便见客。”
话音刚落，裴鹤之抬眼瞧着那家仆，笑了一下，“哦，是吗？”
这话一出，那家仆就觉得浑身泛寒，赶紧改嘴：“但是，我家老爷说了，裴老爷来是一定要见的。”说完点头哈腰地准备去通传一声。
“不用，我自己过去。”裴鹤之拦住了那人，自己抬腿就往里走。
这张大全与他是同乡，老师也是同一人，算得上是实打实的同门兄弟。虽说论才华，张大全次于裴鹤之，可是论当官，裴鹤之却着实不如张大全。要不也不会到如今还是个小小的五品官，而张大全已经成了京畿的三辅之一了。两人这官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虽说官阶不同，但两人的交情却比同朝为官的他人来的更为深厚。平日里两人经常结伴同游，极为相熟。而这张府裴鹤之已来了许多次，下人们早已熟识，见到他纷纷行礼。他也不用人带路，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了张大全养鸟的地方。
这张大全确实是个爱鸟成痴的，不仅喜好收集各种珍奇的鸟类，更是为他养的鸟专门盖了个院子，名叫莺歌苑。听上去，倒有些风尘味。为这事，裴鹤之没少笑话他。
裴鹤之刚来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腻死人的声音，“宝贝啊，我的心肝儿啊。哎呦呦。”
张大全的声音本身就男子气十足，如今说出这些肉麻兮兮的话来，听得院外的裴鹤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跟爹爹说啊……夫人好！“
裴鹤之一听，心里了然，这是变着法想着讨好他夫人来着。心里觉得好笑，便不动声色地走了进来。
果然瞧着张大全背对着他，撅着腚，对着枝头的鸟笼自言自语。
“张大全！”
院里的一人一鸟，都被这一声大喝吓得打了个哆嗦，一回头，就见裴鹤之大步而来。
“张大全！”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
张大全心里一惊，再一回头，只见他的宝贝正歪着头，瞧着他，一张嘴又是一声：“张大全！”
“张大全，张大全。“
“你这鸟不错啊，听一声就学会了。”
张大全呆愣地瞧着这鸟，甚至有些傻了眼，这怎么会呢？才一声，老子我可是撅着腚，在这费了老鼻子劲了啊。
他立刻调转头，瞧着裴鹤之：“你使得什么法子，快跟我说说！”
裴鹤之一听，笑了一下：“你先跟我说说，半个月前的飞燕楼是怎么一回事。”
“飞燕楼？”张大全想了一下，“你怎么问我这个？”
“就是好奇，你我都是文举出身，自然对武举有些兴趣。再加上，我家夫人也是习武之人。”
张大全眯着眼瞧着裴鹤之，“裴鹤之，你在这打什么算盘呢？”
裴鹤之闻言，并没搭腔，反而是看了那鹩哥一眼，“你这鹩哥不错，瞧着稀奇。要是能让你家夫人喜欢上，只怕以后你这养鸟必定会少些阻碍。听说，你家的鸟最近吵得嫂夫人睡不着觉？”
张大全神色一紧，干咳了两声：“那天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年轻气盛，为了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也能动起手来。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真会出大事。”
“我记得，武举之前若是举子闹事，可是会取消科考资格，且四年之内不能再考。”
“没错，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那两个人今日只怕连考场的大门也进不去。”张大全扬了扬手，露出一副自得的神情。
“你怎么突然跑去飞燕楼？我记得你一向爱去含香楼啊。”
“咳咳！”张大全连咳几声，“收声！要是叫你嫂子听到了，可了不得！”
那含香楼虽然也是吃饭的地方，可不单单只能吃饭，里面的歌姬舞娘一个个娇艳动人，引得高官趋之若鹜。裴鹤之也跟张大全去过一次，自然知道他的软处。
裴鹤之微微一笑：“说说，你是怎么过去的？”
张大全瞧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这么说，这件事还跟你有点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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