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人担忧的是，他成绩下滑得很厉害，从来没在大榜上出过前十的名次，这次月考居然差一点就要跌出一百开外。
程泽坐在他身边，有时候闻得到他身上有浓重的薄荷烟草的味道。他想不明白，快开学那天晚上他们俩还在微信里聊得挺开心的，看着也不像出了什么事的样子，怎么一夕之间就这样了？
办公室里，纪念琪沉默地站在桌子旁，班主任老师手里拿着他各科的考试卷子一张张地翻着，半天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尖子生在压力大的时候成绩出现波动也是正常现象，但一般都出现在下学期，临近高考的时候多一些。这才刚刚升到高三，第一次月考就下滑这么多的，实在罕见。
而且像纪念琪这种学生，不比那些没心没肺的皮猴子，打几下骂几句，找找家长吓唬吓唬都行，这种心事重的孩子出问题，那才是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反而很难做通思想工作。
最后沉吟了半天，也只好不轻不重地问道：
“……我听其他老师说，你最近作业完成情况不是很好，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纪念琪摇摇头。
“嗯。”
老师掂量了下语气又说：
“你一直成绩都很好，学习上也没用老师操过心，是吧，偶尔状态不稳定也可以理解，但你自己要及时调整，学校对你一直是很看重的……”
老师把手里的卷子放在桌上，搓了搓手指：“这次就先不联系你家长了，你自己找找原因，如果需要老师和家长的帮助呢，也积极地说出来，是吧，还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也是挺紧迫的了……”
老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看纪念琪垂着眼睛站在那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只好让他先回去。
高三楼后面有条夹道，是个死胡同，层层叠叠放着空调外机，常年噪声隆隆，潮湿狭窄，纪念琪浑身无力地靠在墙角，打火机按了三四次才成功把烟点燃。
狠命吸了几口之后，他抬眼望着头顶一线灰暗的天空，不自觉地伸手摸上自己的嘴唇，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吻在他旷日持久地回味中早已模糊了现实和想象的边界。他越来越难分清一切到底是真的发生了还是自己精神分裂产生了幻觉。
烟将燃尽，纪念琪盯着那点淡红的火光。他最近总是失眠，恍惚得厉害，常常觉得周围的世界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用指尖凑近火光，滚烫的锐痛袭来。
哦。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纪念宇晚上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人难得都在，围着餐桌，饭菜却没人动，像是正在说什么，气氛颇凝重。
隋玉见他进来招呼了一下：“弟弟回来了，洗手吃饭吧。”
纪念宇洗了手过来坐下，往旁边看了一眼，正见着纪念琪轻轻撇过头去，肩膀也僵硬起来，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下。
纪纲把碗递给纪念宇让他自己盛饭：“先吃吧，边吃边说，好不容易今天能一起吃个晚饭，一会儿菜凉了。”
隋玉给两个儿子一人夹了一筷子黄鳝丝，忍不住说：
“弟弟啊，囡囡说想去住校，你怎么想的？”
纪念宇一愣，暗暗咬了下牙，捏着筷子用力扒了口饭说：“没想法。”
隋玉看纪念琪艰难地咽着饭粒的样子，有点担心地说：
“囡囡啊，是不是最近学习太辛苦了？好婆说你最近吃饭不好，妈妈也觉得你瘦了。”
纪念琪低着头，心虚得甚至不敢看父母的脸，低声说：
“没有，大概前阵子天太热，所以不怎么想吃饭。”
隋玉盛了一小碗红糖芋苗给他：“那吃点甜的，好婆下午煨了好久，芋头烂得很。”
她看着纪念琪说：
“……妈妈还是觉得家里环境好一些，几个人挤一个宿舍，大家生活习惯又不一样，睡觉看书都免不了互相打扰……”
她看了一眼纪纲。
纪纲把话接过来：“我也是这个意见，要是觉得通勤辛苦的话，爸爸可以给你们俩包辆车，早晚不堵车，二十分钟也就到了，不耽误什么的。而且家里吃的毕竟干净精细些，好婆带你们这么些年，口味和习惯都是熟悉的，天天在外面吃对身体也不好。”
“就是，”隋玉笑了一下：“好婆知道了肯定也不放心的，你又没离开过家。好婆天天念叨，说就盼着好好地把你们兄弟俩带到考上大学，她这辈子责任就算完成，可以回老家去安享晚年了。”
她叹了口气：“唉，我和爸爸把你们俩一人一个抱在怀里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呢，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这几年我和爸爸天天忙工作，太忽略你们俩了……明年你们俩就要走了，以后慢慢的工作，恋爱，结婚，我们俩可真成了中年空巢了……”
她说着说着心酸起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扯了张纸巾擦眼睛。
“妈……，”纪念琪见惹得妈妈掉眼泪，更加愧疚，“我……我只是说有这个想法，又没有确定……”
“就是，”纪纲连忙接话：“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他们俩只不过去上大学，又不是从此不回家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周边的大学那么多，在哪上坐高铁一个小时都到家了，到时候每周都回来烦也烦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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