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厌今年也才三十四岁,但他觉得这五年比他从前的二十九年过的都慢,像是已经七八十年。
时光太慢,他记忆力太好,什么在他心里都退不了色。
从出生到现在周厌只崩溃了一次,但那一次就已经足够刻骨铭心,往后再也没能让他更疼的事儿了。
那时候周厌走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刺青店,他把邱落和对邱落的爱的刺在了自己脖子上。
je t'aime.
周厌还记得当时自己生日,起哄的人太多,邱落害羞不好意思当太多人的面说比较亲密的话,但又想秀秀恩爱,当时说的就是“je t'aime”。
等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他又悄悄趴周厌耳边说:“我告诉你哦,刚刚那个法语就是“我爱你”的意思,所以你明里暗里都是我最爱、最想宣告主权的人,记住了吗!”
周厌记住了,从此再也没有忘掉。
如果当时周厌纹身的时候有人在场,就会知道“je t'aime”和“邱落”拼音短短的几厘米,一针一针都是朝着周厌左侧血管大动脉方向刺的。
像注射毒品一样,周厌想把邱落刺进血液里,融入生命里,这辈子都放不下、忘不掉。
每次他想就这么结束的时候,他就会摸上脖子上的纹身,想着,就这么下去找他,他会生气。
这是提醒他活下去的动力。
邱落想让他好好活着,他就会好好活着。
他不会自杀,该他活的时候谁都不能让他死。
邱落的话在周厌心里有着绝对的领导权,但他对邱落的爱有时候就算是邱落本人要求也没办法改。
他能好好活着,但他不能接受和别人一起好好活着。
周厌固执的守着好好活着的那个约定,但也就是活着而已。
他拒绝其余任何人的靠近,无论男女。
后来有个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敢跑来他身边告白:“我不用你给我什么身份,该是他的我不抢,就让我呆你身边,你就当找个炮友,不行么!”
“不行,”他当时是这么回答的,“我宝贝有洁癖。”
“邱落已经死了!”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周厌猛的抬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双眼没有一点温度,死死盯着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然后把他往后一推,道:“滚蛋!”
其实有洁癖的是周厌,他的心和身体都认人。
除了邱落,其余人不管碰谁他都嫌脏。
但他当时没动手,仅仅是因为那人和邱落接触过、交流过,见过邱落的笑。
周厌让安晌动手,也没想怎么样,他只是病态的想,安晌也是当事人,是当时离邱落最近的人,安晌动手的话,他是不是能离当时的邱落近一点。
离他的落落近一点。
周厌说着父债子偿,但他也没真的对安晌做什么。
周厌说着他只看结果,但监狱里醉酒肇事司机这几年活的生不如死。
他这几年找安晌事儿,提醒着安晌因为他爸有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周厌想总要有人记住邱落,总要有人记住他的宝贝。
但他发现那个小孩儿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看着他们在路上肆无忌惮的拉手拥抱,他突然想起来当时的邱落和自己。
他还记得当时邱落趴他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傻笑说:“你不知道吧,昨天我亲你的时候旁边准备给你要电话的女生脸都绿了嘿嘿。”
周厌站起来的时候托着邱落的腿把他也背起来,道:“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是我机智啊,”邱落很得意,“一个吻把你的视线牢固定我身上!”
“是么,”周厌背着他往厨房去,“那亏了。”
“你说什么!亏什么了!”听到他的话,邱落在他背上直扑腾,气得一边咬他耳朵,一边含糊道,“我告诉你,你以后也不许分眼神给她们,你是我的……”
周厌笑着,一边听他碎碎念,一边小心护着他怕他掉下去。
……
安晌很幸运,他们在走着自己没机会走下去的路。
周厌想,该过去了。
他用林送刺激安晌,让他也体会一次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告诉自己,在安晌那儿该翻篇了。
周厌以前不信神,但现在他怕因果报应,他怕这辈子毁人婚,下辈子就再也遇不到邱落。
那天周厌没有去医院包扎伤口,而是坐车回家。
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他走到邱落墓前,心想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就在这方寸之地躺着。
其实安晌那一棍子下手不轻,周厌右胳膊受伤了,很疼,但他像感受不到一样,拿烟、点燃、吸,一气呵成。
他那颤抖的手和夜色完美融合。
周厌坐到邱落碑旁,吸了一口烟,把他的头往碑上一靠,吐出烟雾,道:“落落生日快乐。”
黑夜里只有那个红点一直闪、灭,在最后一支烟吸完后,周厌摩擦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轻声说:“宝贝,我爱你。”
静默了一会儿,周厌轻轻抬手,摸上自己的脖子。
“我也想食言了,怎么办?”周厌摸着脖子上邱落的名字低声说。
最后,周厌说:
“邱小落,我想你了。”
周厌的一生挚爱,用了27年在世间转了一圈,留下了一个人,一份爱,再也没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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