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侧头看着雁会南的睡颜。
对方也是奔三的人了，不能说岁月对他完全没有留下痕迹，但到底还是宽容的，那时候的雁会南长什么样，现在也没变多少，无非是眉宇间变得成熟了一些。
大抵是一腔热忱的人在他心里终究是少年模样，他左右打量着雁会南，总觉得时光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午后。
那是个闷热的下午，中午还要午睡，教学楼里没什么人，偶尔有些老师匆匆走过，便快步走回了吹着空调的办公室里。
唐修站在天台上，俯瞰着整个校园，头顶热得要着火，汗顺着额角滴下来，他却觉得很惬意。
两年前父亲因为贪污锒铛入狱，他们家就再也没起来过，众叛亲离被他尝了个尽，还是校长看在他和他父亲曾经的交情上，给他保留了学籍，他也在高一硬生生读了两年。
曾经的同学们都开始备战高考了，唯独他，天天还在为生计发愁，盘算着干脆退了学去打工，那样好歹还能早点替母亲分担点家务事。
而就在昨天，母亲留下了一张纸条和一张银行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说起来自己也快成年了，不过是母亲不在了，他没什么好悲伤的。
于是昨晚他拿泡面胡塞了肚子，第二天像个没事人一般来上学，照例像条癞皮狗一样趴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可就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把自己隐藏起来，也有人来找茬，大概是为了排解高三的紧张心态，他上个厕所回来，书包已经浸在了天台的蓄水池里，里面有他全部的家当，还有母亲给他留的最后一张纸条。
他抱着湿透的书包，在天台上坐了一整个上午，这会儿胃里空空地绞痛起来。
——他却觉得自己差不多该解脱了。
人到底是不能从高处往低走的，母亲受不了的生活，他不过也是在强撑着，现在让他每天挂着假笑的理由不见了，他自然也就没了生活的心情。
于是他把书包一扔，准备站了起来。
却听身后铁门吱嘎一响，走出了个一脸严肃的男生。
“这位同学，午休的时候要按照规定回寝室。”
唐修皱着眉看着来人，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哪位，没好气地问道：“你谁啊你？”
男生看了他一眼，抬了抬眼镜：“我是三班的雁会南。”
唐修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却也没熟到他一听名字就知道对方的身份，更何况三班在一楼，他的班在四楼，中间隔了两层，根本没认识的可能性。
“不用你管。”
唐修踢着石子，不耐烦地转过身，要往天台的边缘走去，手却被人拉住了：“我是值日生，你要是不回寝室，我会给你们班扣分的。”
“你有病啊，”唐修甩开了雁会南的手，“你扣就扣啊，关我屁事。”
雁会南毫不掩饰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同学，请你有点集体荣誉感，你再不下来，我喊人了。”
“我……”
“老师，有人要——”
唐修立马捂住了人的嘴巴，瞪着眼一脸惊恐地看着对方：“你他妈脑子被门夹过了吧！”
“我没被门夹，”雁会南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淡淡地道，“你脑子被门夹了。”
雁会南替他把丢在外面的书包捡了回来，扔给他，歪了歪头：“趁宿管大爷没发现，快回去吧。”
唐修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又吊儿郎当地笑了起来：“哎，值日生，我没钱吃中饭，你能替我解决一下不？”
雁会南眉头皱了皱，摸了摸裤袋，掏出了饭卡：“拿去吧。”
言罢就自顾着走掉了，唐修还没反应过来，拎着书包就要去追他：“喂，你饭卡给我了，你吃什么啊？”
“我有别的卡。”
那人在三楼拐了个弯，进了教师办公室，留唐修一个人站在楼道里，手里还举着那张饭卡。
卡面上龙飞凤舞着三个大字，“雁会南”，他看着还笑，心想值日生长了一张学霸脸，结果字这么难看。
后来他开始关注雁会南了才知道，那个字不是他写的，雁会南的字就和他那张学霸的脸一样好看，而他喜欢初中部一个个子很矮的小屁孩，小屁孩是个笨蛋，天天拿张分数惨不忍睹的试卷要雁会南教他，雁会南也耐心地很，说一遍不会就说两遍。
小屁孩会抱着他说“雁哥最厉害”，雁会南也会笑得很开心，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可惜小屁孩没长脑子也没长心眼，那么多年了，只把雁会南当哥，从来没往歪一点的路子上想去过。
唐修放下他的望远镜，默默地在心里念一句，这操蛋的人生，活着有个毛线意思。
但憋屈了一小会，又拿起笔来开始写题。
学霸值日生的名字回回都在红榜上，他要刻苦点才能理直气壮地蔑视他。
大抵是学习成绩好的人会互相吸引，到了高二，他们渐渐开始熟了起来，小屁孩升了初三，再学渣也得悠着点玩了，那会儿他经常和雁会南等在初中部旁边，做题，聊天，或者干脆就沉默地坐着。
那时候他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强大之处。
就是把像雁会南一个脾气烂到爆炸的人变成一个圣父。
在他眼里，雁会南这个人就是割裂的，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原因无他，只是崔安晏喜欢他这个样子，听见别人夸他的时候，会拿一种无比羡慕的眼神看着雁会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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