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居内,死气沉沉。
傅临春抬起杯盏,旋身一笑,得体道:“无论兄台吃不吃傅某这杯酒,傅某还是该敬你一杯。”
那人脸上浮出些怒色,刚要出言拒绝,不料傅临春横手一抖,竟将送到嘴边的酒尽数泼在了他脸上。
“你!”那人被泼得一身狼狈,激了心火,抬手要打。
“我?”傅临春仍笑得用心,那笑让人挑不出错,“我什么我?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我泼了你。我没有认错人,也没有吃多酒,我很清楚,我要泼的就是你。”
傅临春向前两步,向面色尴尬的风家夫妇行礼道:“实在抱歉,扰了各位雅兴。回头傅某再向二位请罪。”
他看了眼那人,继续带着笑说:“你若不服,尽管来找我便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孰是孰非都有数。私了不行,那便击鼓入宫,请陛下圣裁,寒门与世家争缠了这么多年,也不缺你这一回,更何况……”
他顿了顿,“更何况你不是什么世家,左不过一个靠着野矿发家的商贾出身罢了,也不怪你,只认钱,不认字,连最起码的教养都没有,还在这儿丢人现眼,惹人耻笑。”
傅临春字字带刀,语气却很柔。戚如珪分辨不出他在生气,还是在劝导。她很难从傅侍郎的表情、语气里看出他本真的状态,他永远不疾不徐,永远笑意和煦,连骂人都像在关心。
那人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傅临春话里的讽意。梁家确实算不上什么乌衣子弟,可也是一点一点白手起家爬上来的。如今他能坐在广元居里与七贵平起平坐,绝不是靠着与人耍嘴皮子,所谓来日方长,傅临春敢踩自己,自有他一番苦头吃!
那人沉住了气,像是被泼得反倒有些清醒了。他擦了擦脸上的酒,只留下一句“等着”,便离席而去。
场中慢慢恢复了适才的热闹,气氛却有些微妙。众人心照不宣地回味着傅临春的那一番话,他说得没错,寒门与世家纠缠了十多年,也不差这一回。
争执面前,人人都成了哑巴。
傅临春与裴云坐回到位置上,彼此都看着心事重重。
顾行知看戏似的看着傅临春耍这一通威风,觉得他好玩。想当初他也是与傅临春打过一架的,他是个什么人,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这种靠溜须拍马、献媚讨好四处横行的人,他怎么也看不上。顾行知总觉得傅临春假,有一种修饰感极重的“假”。他像活在云里的人,你看到的温柔与笑,都是面儿上浮着的云,你不知道云后头是雷还是电,又什么时候发作,一道劈死你。
伪君子。
顾行知嗤了嗤鼻,看着戚二目不转睛地看着傅临春他们,别有一番深意:“有什么厉害的,打又打不过我,只会逞口舌之快。”
戚如珪听着他的话,有些别扭,她嘲讽说:“是啊,这偌大的蔺都,谁打得过你呢?除了宋家两兄弟能勉强与你过招,我看也找不出其他人了吧?”
顾行知没听出她这是反话,还傻呵呵地应承说:“可不是,可我从不打女人,我顾家男儿,顶天立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有规矩在。”
“不打女人?”戚如珪看着他黑茫茫的眸子,一脸认真:“你打我打得还少吗?”
“你又不是女人。”顾行知强行嘴硬,拿起杯子,遮住脸说:“你就是妖精。”
……………………
散了宴,戚如珪去后堂与温澜说话。
自从她上任兵马司之后,和风家夫妇来往便少了许多。
可她并没忘记他们曾对自己的好,戚如珪不是个能说漂亮话的,这点她很像临泉,只把好藏在心里。
戚如珪坐在堂前候了半刻钟,才见温澜姗姗入门。有些日子没见,她更显知性了,只着一身浅紫色常服,插两根镏金钗子,像朵紫藤,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温澜的美不似风二那般清冷,也不似花贵人那般娇艳,她的美,像素茶,有后味儿,须得慢品,方见真章。
温澜见着了戚二,摸了摸她的肩膀,心疼道:“你本就瘦,有些日子没见,怎么看着更瘦了?”
戚如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咬唇说:“兵马司操劳惯了,跟一群爷们儿混在一起,比不上温嫂嫂保养得这样精细。”
“我哪里精细,都是念柏隔三差五要我对自己好些。”温澜一提到丈夫,神色不由得怅惘了几分,她聚着眉,低声道:“念柏回蔺都还没半年呢,出了夏,要去蕃南了。”
“蕃南?”戚如珪放下喝到一半的茶,“蕃南不是有顾老将军和他那两个儿子吗?风大哥去那儿做什么?”
“我是个妇人,也不懂男人堆里的事。”温澜捂住隐痛的胸口,开口觉着艰难:“听说从去年初冬起,蕃南就有些不太平。顾老将军回京路上,还在六郡的地盘上遇着了流寇。在蔺都也没待几天,便匆匆回去了。这太平天都是一点一点击溃的,现在看着满蔺都和乐安详,不知哪一天,边境的战火就烧了进来。”
“戚妹妹,你在朝中走动,难道没听到一点儿风声吗?”温澜的声音像清池水,听着让人舒服。
戚如珪正经想了想,摇头说:“没有。如今大家忙着窝里斗,太后和皇帝咬得不可开交。我瞧下头也是热热闹闹的,学着主子们勾心斗角,有模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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