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轩走出学校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光景。
学校后门,站着一些正在打电话联系家长的学生,也有一些走出门准备自己回家的同学。一些女学生拿着手机对着张烨偷拍,一边拍还一边捂着嘴笑。张烨似乎注意到了这些镜头,还好心地对着她们笑笑,手里拿着一杯自己打工的店里的咖啡,时不时好整以暇地喝上一口。
他倚在自己的黑色跑车旁,戴着金边眼镜,眼角含笑。头发好好的打理过了,精神又整齐。他穿着白色体恤和湖蓝色的外套,袖口挽在手肘。脖子上挂着一条钥匙项链,
整个人散发出“我帅吗”的气场。
尹轩不经捏了捏鼻梁。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叔,您来相亲吗?”
张烨看小侄子来了,就停下了对高中女生的放电行为。
“我来接少爷放学。”说着, 张烨替尹轩打开了车门,接过了他的书包放在后座,“卫衣和牛仔裤可以吧?我让朋友给你挑了套。”
“可以。”尹轩也不太想穿着校服出去玩,就脱了校服外套,换上张烨送他的卫衣。
张烨这个理工男对于时尚确实不太懂,看尹轩换好衣服,也只是说了句:
“嗯,好看。”
“看什么电影?”
“随便,你挑吧,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
“林哥还没回来吗。”
“……没。”张烨顿了顿,把车里的广播打开了。
伴随着细微嘈杂的电流音和电台主播高扬的声音,他说道:
“我们已经分手了。”
“什么时候?”尹轩看着手机,并没有抬头。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惊讶,但内心并不是毫无波澜。
“不知道。”
“哥,什么时候分手的也不知道,这叫分手吗……”尹轩有时候会脱口而出,叫张烨哥哥,因为实际的年龄确实只差这么点,张烨也不会在意。
“你不懂。”张烨想从口袋里拿根烟抽,每当实验出问题了,他都习惯于抽根烟解闷。坏情绪坏运气并不会消散在烟雾之中,但尼古丁确实可以告慰他的情绪。
无奈,口袋空空如也,他只好把手放回方向盘上。
到了电影院,张烨去旁边的奶茶店买点喝的,尹轩就在购票处犹豫不决。思来想去还是选了部爱情片,希望角色之间的爱恨苦痛,能以毒攻毒消磨张烨心中的苦闷。
选择逃避,人或许可以偏安一隅,不去正视自己的伤口。但只有让伤口结痂脱落,凝成新的血肤,让新的血液从心脏出发,到达每一个最细微的神经末梢,人才能继续奔跑下去。
十几岁的尹轩,由于家庭原因,已经很懂得如何照顾自己。他遇到的大多数事都能在自己心里消释。他没有多少攻击性,却有一种强大的温柔——他很难被煽动,很难被动摇。他心里那套关于世界的运行法则早已形成,但由于年纪尚轻,资历尚浅,那些法则中难免有些理想化的部分。
比如现在,失恋的人不应该听慢歌,不应该看爱情电影。
但他正直地觉得自己应该帮助舅舅走出失恋阴影。
张烨拿着奶茶回来了,也没问看什么,揽着尹轩就往检票口走。
等在位置上坐定,大屏幕开始放广告,他才问尹轩要了电影票看看。
“《逃脱》?讲什么的,大逃杀吗?”
“不是,是关于人生,关于风花雪月,关于世间百态。”
“哦,你挑了部这么深刻的片子啊。”
但实际上,这只是一部彻头彻尾的爱情片。
Monica和男友谈了四年恋爱,同居一年,他们之间的爱情仿佛已经被时间磨平,日渐增加的争吵,越来越多的沉默,颉颃龃龉,这段爱情终究是走到了结尾。
分手那天,在公司,Monica莫名其妙地替犯了错的同事背锅,在众人面前,被一直不喜欢她的上司臭骂了一通。回家后,她累得脚步发虚,不小心碰坏了男友拼好的模型,男友勃然大怒,开始数落她的诸多不是。长久以来埋下的炸药终究被点燃,一声轰鸣后,几千个日夜积累的城堡轰然倒坍,那根牵在Monica手上的线终究是断了。真正的离去是无声的,也是绝望的。
Monica决定搬出他们的出租屋。她收拾了行李,只装了一小个行李箱,其余的全部扔到了垃圾箱。她在码头,把之前几年间来往的信件一封一封拆开,然后投入火堆之中。风扬起了她的裙摆,也把火吹得越来越旺,时不时迸溅出的火星,把她清瘦的脸庞照亮。
她辞职了,办完交接后,把杂物放在了闺蜜家,说半年后来取。
她去了欧洲旅行,在阿姆斯特丹邂逅了一位摄影师,在桑斯安斯风车村的傍晚,天空由红渐变至紫色,脚边的青草柔软,她把一朵雏菊戴在耳边,问摄影师这样好不好看。摄影师沉默着,上前拥抱了她,在她耳边轻轻问“Monica,你能不能留下。”
她拍了拍摄影师的背,笑了笑,说了不行。
她在东京酒店的夜晚,望着窗外闪着霓虹的东京塔,在凌晨十二点熄灭了一瞬,世界仿佛停止了一秒,旋即又亮起,车水马龙又开始运转了起来。
她在香港的荃湾,走过外墙斑驳老楼旁,听着当地人市侩又亲切的聊天,路边的小店传来叉烧包的香气。她一个人逛商场,拍照片,穿梭在这个五彩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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