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一个平凡的小县城，医疗条件落后，我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去世，父亲照顾了我几年，觉得继续呆在这么一个小地方的话此生无望，把我丢给爷爷就跑了，后来二十多年，就再也没有见到他。爷爷说我们父子二人长得很像，但是我连他的容貌都不记得。”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人？”顾宜然眉头紧皱，连嘴角都撇了下去。
一个年迈的老人，一个还未能记事小孩儿，没有收入来源，生活该如何清苦可想而知。
他从最开始的震惊和愤怒，渐渐转为心酸。
牧九看着顾宜然的眼睛，里面有一点怒火，还有一点心疼，但就是没有他最讨厌的同情。
“这倒没什么，”牧九笑了笑“毕竟我从小就没有父亲的概念，爷爷也对我很好，所以从来不觉得可惜。不过……要是他就此消失也挺好的，结果两年多以前，突然来了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过来和我们说，他出车祸死了，他从此没有家了，希望我们收留他。”
顾宜然一惊，问到：“那个男孩儿，是……”
“对，是牧简。他离家之后赚了点钱，重新在外面成家了，和另一个生下了牧简。不过，据说那女人并不爱他，只爱他的钱，连带着也不喜欢牧简，所以牧简才跑来找我们，顺便带来那人已经死亡的消息。”
“我对他没什么感情，所以没有任何触动；但爷爷不一样，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虽然不孝，但也让他牵挂了一生。儿子的死亡让他大受打击，不过一年多，爷爷就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我那个时候已经从国外留学回来了，受聘于一家三甲医院，爷爷身体一直很硬朗，我本来以为他可以陪伴我很久，让我来得及回报他的养育之恩，结果他却走得这么急。”牧九缓缓道来，声音少有波动起伏，像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也许是成长经历使然，他天性淡薄。即使当初有多么意难平，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情绪也变得很淡很淡了。
“所以，所以你才会对牧简这么冷淡……”顾宜然喃喃。
“牧简对于我来说的确特殊，爷爷临走时说希望我照顾好他，他说他一走，怕我就真的要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了。想想也对，牧简一直不愿意到他妈妈那儿去，说我是这世上他最后的一个亲人，但其实，他才是我的最后一个亲人。”
牧九想了想，说：“我没办法恨他，但也做不到对他毫无芥蒂，牧简于我而言，更多的是一份责任。”
顾宜然沉默了，似乎是在沉思，神色黯淡。
哪有人的人生是像表面一样完美的啊？只不过有人厉害一些，把表面的伤痕都抚平了，决心朝着未来的方向走去。
但他不一样，他还被过去死死禁锢着。
牧九仔细观察着顾宜然的神色变化，斟酌了一会儿语气，轻柔道：“我的故事讲完了，作为交换，我可以听听你今天做完咨询的感受吗？”
“啊？”顾宜然出神了，没听清牧九的问题。
“可以分享你今天下午治疗的感受吗？我有一点担心，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没事，我可以的！”不等牧九说完，顾宜然就用力点头。
牧九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好。”
顾宜然回忆了一会儿，说：“今天，夏医生先和我聊了聊回忆里最愉快的事情，然后问我目前最想完成事情是什么，我说……我想回家一趟。”
嗯？牧九微微挑眉。
谈到这件事，他又有一点紧张，咬了咬下唇，然后继续说道：“我已经六年多没回去过了，这期间也没有和爸妈有过任何联系。”
牧九仔细地听着，见他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攥紧，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暗中安抚他的情绪，轻轻问：“不是不想回去，是因为有什么障碍阻拦着，才让你回不去了，是吗？”
顾宜然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看了牧九一眼，然后垂下眼眸，苦涩道：“我，我六年前出了一点事……经历过一段很灰暗的时光。”
六年前……那时候他大概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吧？牧九心想。
“因为那些事，原有的生活步伐全被打乱了，和家人也闹的很难看，常常会出现一种幻觉，好像身边的人都在对我冷嘲热讽。我受不了那种压抑的氛围，就离开了。”
“原来……我是想等双方都冷静一点之后再回去，结果慢慢就患上了这种病。一想到要回家，好像就等于要重新经历那段不堪的时光，一开始只是感到不寻常的焦虑，但时间越长情况就越严重，就像上次那样，你也看到了。”
顾宜然心跳紧紧加快，回忆起从前，眼前仿佛又有无穷的黑暗铺天盖地般向他袭来，他的手开始发抖。
牧九时时注意着他的反应，见此状心中一紧，连忙将他的手握紧，道：“没事没事，那些已经过去了，现在你面前的人是我，看清楚了。”
顾宜然一晃神，从回忆中挣扎出来，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摇头道：“没事，我还行的。”
“今天夏医生也想引导我说出那些困扰我的往事，也是这种情况，我真是没用啊……”顾宜然低下头苦笑。
“不，你做得很好。”牧九依旧握着他的手，温声开口。
顾宜然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那里好像盛着一汪温泉，灯光的映射下，似乎能映出他的影子。
牧九弯起眼角，缓慢又温柔地说：“相信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已经开始走出第一步了，很多人都没有这样的勇气，不是吗？”
“是，是吗？”顾宜然不确定的问，渴望从他那里得到肯定。
“当然，我从不骗人的。”
“你明明压力很大，却能全心全意地把每一个学生都照顾到，连牧简这样挑剔骄傲的人都在我面前念你的好；工作忙碌，还能把自己的家收拾的井井有条；一个人独自撑了这么多年的你，不是已经很厉害了吗？”
顾宜然看着他，蓦然感受到左手传来一阵暖意，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握着。
一种安全感渐渐将他包裹起来。
“谢谢你啊。”顾宜然笑着说。
感谢你在这个时候陪伴，让他不至于一个人。
那种奇异的感觉，大概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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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忙，所以写的有点赶，明天可能会稍微迟一点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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