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皱着眉直哼哼，手脚又开始在被褥里不安分地拱来拱去，估计是退了点烧意识开始恢复了，身上被汗浸得难受。
“这他还能醒过来吗，”周小松很怀疑，“要不送医院吧？”
“你他妈大清早说点好听的成吗我求你了，”向南是真想把周小松的嘴堵上，“不用去医院，药给他吃了烧也在退，刚才你们进来之前他睡得挺好的，我琢磨着再有一两个钟头就能醒了。”
周小松点点头，“那南哥我们先走了啊，要不然该迟到了。”
“嗯，去吧，”向南把他们送到门口，关门之前又嘱咐道，“记得给我俩请假啊。”
“放心吧，忘不了。”周小松说。
向南这才关上门。
等到走廊里又归于平静，向南走到床边，伸手在季泽脑门上探了探，确认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他盯着那张从小看到大的脸，心情有点复杂。
向南在季泽面前，一直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二流子样，很少用这么认真的神情去注视着他，如果季泽现在醒过来，肯定能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少年的骨相已经定型，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嘴唇都透着凌厉的锋芒和野性，但是舒朗的眉目间却开始展现出温文尔雅的气质。
越来越像了，尤其是闭着眼睛抿着唇，没了那股嚣张气焰之后，简直一模一样。
还好他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向南松了口气地想道。
他都没办法想象，季泽要是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每天洗脸的时候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这张脸，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其实一直很心疼季泽。
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生谈这个词，未免太矫情。
可是一个本应该顺风顺水地过一辈子的人，三分之一的人生都没完，突然一场车祸，就什么都没了。
搁谁谁不心疼。
窗外阴沉沉的天又开始打雷，不一会儿，细如牛毛的雨丝渐渐铺满了整片校园，宿舍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向南听着雨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早上起个大早的困倦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打了个哈欠，呼吸渐渐趋于平缓。
-
向南这一觉睡到了快十点。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色也没有早上那么阴，甚至还能透过云缝看见些细小的阳光。
他揉揉眼睛，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抬眼，正好对上季泽无声地眼神。
“你醒了啊，”向南伸手摸了摸季泽汗涔涔的脑门，“还行，不烧了，一会儿试个表，没事儿我就上课去了。”
季泽嗓子又干又涩，声音嘶哑：“你先给我解开，我要去厕所。”
他其实早就醒了，但是无奈没什么力气，就这么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躺了一个多小时，都快尿裤子了。
“哦哦哦，我给忘了。”向南赶紧把季泽从棉被做的茧壳子里给放出来，“你自己能行吗？”
季泽牙疼地一咧嘴：“我不行你还能把着我啊？”
“你怎么不让我替你尿了呢，”向南给他披了件衣服，“这是对恩人的态度吗？”
“我谢谢你哈。”季泽连瞪他的时间都没有，匆匆裹着外套奔向厕所。
季泽在膀胱濒临爆炸的边缘走了一遭，回来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虚浮。
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摸着身上不知道被汗浸透过几轮的睡衣，脑子里都是最后做的那个梦。
梦里好像有个人给他换了衣服，那个触感和场景，都真实得让人有一种这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甚至那人身上的味道都是他所熟悉的。
他虽然烧得云里雾里的，不过还残存了点微弱的知觉，起初还以为是向南，可是醒了之后看看这货的德行和自己身上那黏腻的感觉，才知道那他妈就是个美好的幻想。
不过这也就解释得通了，他为什么感觉这梦有点子春梦的暧昧气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季泽在自己身上隐约闻到一股馊味儿。
操，向南这人照顾得还不如不照顾呢，怕他乱动就拿绳子绑上，审犯人都没这么粗暴的吧？
季泽路过水房的时候又往脸上泼了两把水，顺便洗了洗脖子。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向南给他留了张纸条说去上课了，桌子上还放着退烧和感冒药，就压在纸条的上面，很显眼的位置。
季泽看了看向南那被水洇湿了一大片不得不晾出去的被子，觉得其实他做得也不错了。
知道给他吃药、量体温，绑着他也是怕着凉，方法可能有点奇葩，但心到底是好的。
季泽这个人是那种面上不声不响，但心里特别能记事儿的人。
别人对他哪怕就一点点好，他都能拿出来反复地品好几回，而且每品一回，就在心里给那人镀一层光。
他把那纸条又看了两遍，选择性地忽略了他差点尿裤子这个事实，由衷觉得自己这兄弟其实真挺够意思的了。
就是没有那谁会照顾人。
他没吃早饭，头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大脑有片刻的短路，一时间到了嘴边的人名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季泽挠挠头，那谁来着……哦对，宋西辞，宋老师。
季泽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好像有根线突然就被人通上了电，他手里的药掉在了地上，脸“腾”地就红了。
他知道那个暧昧的小春梦为什么那么真实了。
啊呸，春个几把，那就不是个梦。
那他妈分明就是上回在医院的时候，宋西辞给他换病号服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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