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磊提着早晨特地熬好的白粥来到医院。走到谢宇明的病房门口，刚要抬手敲门，就听到里头的说话声让他迟疑地放下了手。
“我书房保险箱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密码装在信封里了。上面有二十万，是给小磊的，本来想着他出国会用得上，现在他想留在国内，你就等他毕业以后交给他吧。”
谢宇明明天就要动手术，为了以防万一，他把能交代的事情都一一说给了程玉燕听。
“这事你怎么以前没告诉我呀？”
程玉燕有些惊讶。
谢宇明笑了笑，随后想到了一些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小磊……其实很像你的。”
闻言，程玉燕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正在倒水的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就晃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
程玉燕慌忙用纸巾擦了擦手上溅到的水，低头不敢去看谢宇明的表情。
而门外的谢磊心口也开始砰砰直跳，他紧紧捏住了门把手，心头浮现起来一些模糊的想法。
“你左耳后面有一颗痣，小磊也有。你对花生过敏，小磊也对花生过敏。小磊的眼睛是最像你的。”
程玉燕彻底懵了。她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原来对方早就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
谢宇明拉过她的手，安抚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怕有些话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小玉，每个人都有过去的，我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不该瞒着我们这么多年。尤其是小磊，对他不公平。你是他的母亲啊，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坦诚呢？”
程玉燕红着眼，慌乱地看着他，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敢。我怕他恨我。”
谢宇明叹了一口气，轻轻搂过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娓娓道来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谢磊来到谢家的第四年，他们照例回到程玉燕老家过年，大年夜吃过年夜饭之后，程玉燕的大姐夫喝得有些高了，拉着他不停地说话。
起初只是没什么逻辑的胡话，突然他看到谢磊带着谢潼在院子里放狗尾巴烟花，看着那张隐隐有些熟悉的侧脸，突然瞪大了眼睛，喊着，是他！是他！
谢宇明不明就里，只是顺着他的话回问下去，终于让他知道了程玉燕的秘密。
那是她职高毕业没多久的事，她起初市里在一家进出口公司上班，做的是行政助理，经常要帮人事经理处理一些文件。有时候加班晚了，对方会请她去吃饭，一来二去，两个人熟悉了起来，发现还挺聊得来的。
人事经理当时刚刚三十出头，模样周正，很受公司女同事的欢迎，程玉燕自然也不例外，两人熟了之后，经过了一段暧昧期，终于发展出了一段办公室地下恋情。
这段感情维持了一年多，两人每次都是去外市约会，生怕被熟人看见。终于在某个晚上擦枪走了火，没多久程玉燕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只怪当时年纪小，在男人一再拖延结婚日期的时候没能觉悟过来。直到有一天，在公司碰见男人的妻子从老家过来看他，她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天真无知地做了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
她性子要强，知道了真相就不会再继续错下去，果断地辞了职，回了家。
家里知道了这事，逼着她要去把孩子打了，她死活不愿意，她始终觉得那么做太残忍了，孩子是无辜的。
拖到了五六个月，程母见她铁了心要这个孩子，装作慢慢接受的样子，却在四个月后，在程玉燕于县医院艰难地产下了孩子之后，趁她昏睡的时候，悄悄把孩子放在了福利院门口。
程玉燕醒来，程母骗她说孩子有点问题，不行了，医院已经处理了。她差点当场疯了，后来还大病了一场。出院之后，她就得了神经衰弱，睡眠不好，经常说能听到孩子叫妈妈。
大姐实在觉得她可怜，终于忍不住悄悄告诉她，孩子还活着，只是被送走了，至于送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程玉燕像是被注射了一支强心针，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先是去了县里的福利院，此时距离孩子出生，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福利院由于政策变动，合并到了市里。
程玉燕又辗转到了隔壁市的福利院，符合她所说条件的孩子有两个，但她一眼就从那两个孩子里面认出了谢磊。
她激动地抱住自己的儿子，可两岁的谢磊像看陌生人一样，叫了声阿姨之后，就轻轻推开了她。
程玉燕心如刀割，她很像告诉他，“我是你妈妈”，可她没有勇气，她犹豫了。
如果她执意要接回儿子，她母亲势必就要因为遗弃罪接受法律的制裁，她最后还是选择沉默，想着等以后自己有能力独自抚养他的时候再说。
于是，她决定留下来找份工作，还可以休假的时候经常去福利院看儿子。
“后来你遇到了我，我们结了婚有了潼潼，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就把小磊接回来了，对吗？”
程玉燕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病房门外“咚”地一声。
谢磊手里的保温饭盒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生响，像是砸在他心上，让他的世界一瞬间支离破碎。
程玉燕拉开了门，震惊地看着门外的人：“你、你……”
谢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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