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回来的时候,看到满身狼狈的翟琛和逢春,还有一旁战战兢兢的冬青颇有些意外。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翟琛脸上有这么轻松的表情了。
安静的月光下,那舒展开来眉目,让本就生得俊雅的男人多了几分柔美,犹如泼墨画中那最画龙点睛的色彩,叫人心悦。
“陛下,这……”
翟琛看了看天色,有看了眼怀里睡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叹出一口气:“回宫吧。”
“遵旨。”
冬青连忙行了礼想把逢春接过来。
翟琛淡淡开口:“不用了,你叫冬青是吗?陪你家侯爷进宫醒醒酒吧。”
冬青错愕地睁大眼,平常轻咳一声他才回神,替逢春谢了恩,跟着把醉的不省人事的自家主子扶上了御辇。
逢春被安排住进了闲云阁,换下了脏衣,擦了身,喂了醒酒汤,期间他短暂地醒了一次,吐了一阵又睡了过去。
冬青本以为平安无事,哪知逢春后半夜却突然起了高热,双颊烧得通红,浑身发烫,怎么都叫不醒。
翟琛听到平常来报的时候刚睡下没多久。他心绪难平自是难以成眠,一听逢春病了,思忖片刻后也更了衣亲自去了一趟。
丛容乃原太医院院首独子,得其真传,自半年前丛祯卸职之后,便被引荐入了太医院。
这时他刚诊完逢春的脉走出来。
“逢春怎么了?”
丛容还在琢磨着逢春异常的脉相没有察觉翟琛进来,两人险些在门口撞成一团。
“臣莽撞,请陛下恕罪。”
他刚想伏地请罪,却被翟琛挡了。
“免了,他怎么样?”
丛容想了想,保留了自己部分疑虑,只说是醉了酒,又吹了风,寒邪入体。
翟琛点了点头,又朝里走了进去。
推开卧房的门,冬青正跪在床边换下逢春额头上的冷帕。
“皇上……”
翟琛按下冬青欲起身的肩。
他侧身在床沿坐下,看着那张泛着红潮的脸,竟与记忆中那张面容重合了起来。
冬青捧着铜盆去换水,屋里只听得到逢春粗重的呼吸声。
翟琛不由自主地伸手触摸那张脸,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他的眼,划向曾经与之缠绵过的那双唇。
“为什么……偏偏是你,不是他?”
逢春的心意他懂,他也是血肉之躯,这般深情他并非无动于衷。倘若逢君对他有逢春一半真心,他们便不会是这般惨烈收场。
他思绪飘得极远,从他们相识相知,到他们之间第一次的拥抱亲吻,最后停在晏浔告诉他,逢君想见他最后一面的那个夜晚。
“你说句话啊!”
“说什么?”
翟琛木然地坐在御案后面,双手紧紧握住了御座的扶手才能让他保持清醒,才能让他冷静地压抑自己,不去见那个将他的真心肆意践踏并毫无悔意的人。
“见不见啊?大夫说了,逢君本就顽疾难愈,眼下又是积郁成疾,风寒之症只是诱因,怕是药石无医。”
“不见。”
他发出的声音,平静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你就这么恨他?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是晏浔第一次见识到翟琛的心有多狠。
“不需要。”
他们相处十余载,他如何不懂逢君想的是什么?那人无法忍受自己站在一个弱者的立场上成为被施予者,他需要一个更高更强的位置来证明自己。
晏浔叹息道:“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翌日他才下了早朝,便听平常报称木逢君已于昨夜病殁。
时至今日他后悔吗?他不后悔,他亦不容自己后悔,一丝一毫都不能。
忽然间,有一股力量将他从纷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逢春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抓住了翟琛停在他颊边的手。
(一只小河蟹爬过)
爱也好,恨也罢,今夜之后,你我两不相欠。
第二天,当逢春醒来之时身畔的位置早就空了。他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呆愣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枕被。
混乱的记忆,暧昧的光影,血色缓缓自他脸上褪尽,他是不是疯了?他对翟琛做了什么?他挫败地掩住脸,自己以后哪里还有脸再见他?
冬青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逢春一脸恨不得自尽的懊恼表情。
可眨眼间,逢春就惊跳起来:“药呢?”
他们已有了肌肤之亲,红颜的药性虽然不至于马上发作,但逢春却容不得男人因他而有丝毫闪失。
“……在府里。”
冬青愣了一愣才想起来逢春说的是什么药。
逢春为难地抓了抓黑发,这下该如何是好?他总不能赖在宫里不走吧?怎么办?怎么办?怎样才能让翟琛吃下解药而又不被他察觉?
他焦灼地在屋子里来回转圈。
冬青看他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上前把人按坐在床沿上,替他穿戴整齐。
而另一边,早朝后的翟琛始终紧绷着一张脸,一直到进了御书房,他才吩咐平常去传丛容来。
平常出去之后,他才勉强撑着御案
缓缓坐了下来,而身体某处的疼痛又让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没料到少年那般凶狠,像是要把他生吞入腹一般,两人纠缠一夜,差点误了早朝。
他微微靠向椅背,放松了精神,浑身酸痛犹如被车马碾过一般。
丛容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御案后的天子闭目靠坐着,眉头深锁,脸色有些难看。
他俯身行了礼,翟琛才睁目朝他望来,他没有叫丛容起身,只是紧抿着薄唇,像是在思索如何开口。
终于,年轻的帝王启了启唇:“知道朕为何召你来吗?”
丛容忙低头恭敬地道:“臣愚昧,请陛下明示。”
“你父亲师承何人你可知晓?”
“臣只知道师祖姓顾。”
翟琛静默一会儿又问:“那你对女蜗族了解多少?”
景澄生产那日越相直接把丛容请到了府里他就生了疑,是以过后曾派人查探过。丛祯的师父姓顾,顾家世代为医,曾经有一位入了太医院,最后成了院首。
那位顾院首曾有多次替女蜗族人接生的经历。
“臣只是从家父的手记里得知一些皮毛。”
“丛大人谦虚了。今日之事,若你敢泄露半个字,就要小心你的脑袋了。”
翟琛语调平静,却震慑力十足。
丛容不解,可尚未发问,天子的声音又再度传来:“去备一碗避子汤来。”
他的眉毛极轻微地**一下,最后低声应了一句:“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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