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东城推门的时候被梁思齐堵着，只露出一条缝，跟湿漉漉的半张脸：“我还想换衣服。”说着就要去拿男人手中的毛巾，却被一把拽住胳膊往外拖。
“出来换。”
“我不。”
他在浴室里面磨磨蹭蹭地洗了一个钟头，期间光听见蒋小笙在外面来来回回地问：“齐齐，你洗好了没有呀？”
“不要洗啦，咱们又不脏，你不要待在里面了好不啦……”生怕梁思齐将自己当成鱼沉没在浴缸里。
付东城拽着他拖出时被梁思齐抵着门誓死不放，又被他抓住手张口就咬，正是曾经咬过的旧伤口的位置。他倒是面无表情地受着，任梁思齐咬一阵，见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便强行推门，摁住对方脖颈后的地方，碰得一声反手压制在门板上。
蒋小笙目瞪口呆，刚开的锁又咔擦两声再次反锁，里面响起思齐的骂声。
“滚，你凭什么管我！”
“混蛋，不准打我！你滚……”
思齐的状态尚有些吃药后的不太清醒，但对当前不着片缕的处境，他还是有反应的，并且很强烈。付东城揍他的时候令他下意识地抬腿，他想要踹对方，被一把抱起，赤身裸/体地摁在洗手台上挨揍。
大理石质地的洗手台冰凉湿滑，深黑色，衬得肌肤纯白得几乎透明。挣扎的时候不断地打滑，又被接连抱住，抠着桌缘的手指死死地捏到发红。
男人的瞳孔倏地缩紧，一秒钟的速度，某个念头在思维中一闪而过。桎梏的姿势自收回的力道中松懈成诡异的弧度，那是蛰伏，雌兽被钳制在雄兽身下的姿势。
“先生，不要打啦，您干嘛跟孩子计较！”外面的人使劲拍门，心中又怕又急，急得是怕孩子被揍坏，本来就状态不好。怕的是万一惹得付先生怒火更盛，连带着自己也遭殃，谁能不怕付先生呢。
梁思齐出来的样子是被付东城用浴巾整个包住的，大半身子架在肩上，被付东城抱出去扔到床上。
缩在浴巾里的思齐像是要吃人的样子，却自顾不暇地火速穿衣物。蒋小笙见状连忙回避，关门前又再三哄道：“别再咬人啦齐齐！”
付东城想起什么，也是，梁思齐属狗，可不就会咬人。
他坐至床边，本想耐着性子查看小孩儿状况，又下意识地摁住对方踹踢的动作，看来不仅会咬还会踹人。
“梁思齐，你再动试试。”
还想挨揍？付东城思索这些年来是否有人对他这么胆大包天过，没有，但梁思齐的反应其实也反常，跟前期相处中的听话顺从截然不同。
据说服药后的反应能够看出一个人的真实性格，闹腾，或许这才是思齐的本性。倘若平日的随和、自持与温柔都是伪装，那么内在的真实的人格究竟是怎样的？
财政部既付部长连任后连烧三把大火，能源发展、税务管制、食药监管补助，各类作业办法相继出台，新闻期刊大篇幅追踪老虎苍蝇落马的讯息，偏在这时，主心骨并未在战场亲自坐镇。
连续大半个月的视讯会议让领导班子坐卧难安，无不对付部长的回归翘首期盼，他的休假原因也着实令一干人琢磨不透，有的猜是不是身体抱恙，可视讯中的样子完全不像。于是又猜莫非是私事，可能是萧夫人、付天爱亦或者别的谁。
倒也确实如此，付东城的时间一刻千金，但他给予思齐的则是没有限制。每天24小时，一天一天地过，每分每秒都是实打实的陪伴。他将梁思齐的衣、食、住、行一样一样地掰碎了重建，思齐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被彻底颠覆，就像一座岌岌可危的危楼连同地基都被连根铲除。
这令他措手不及，也更加的惶恐不安。他的生活平白无故的多了许多人，唠唠叨叨的蒋阿姨、试图撬开自己嘴巴沟通内心世界的廖医生、还有总爱管着自己的付东城。尤其是最后这个，令思齐每次抑郁发作的时候几番痛哭，被迫地按照医嘱服药，定时定点地上床睡觉，稍有不顺从，会像幼儿一样地禁锢起来。
付东城通常会抱着他，给予充分的安全感，将思齐背对着摁在怀里掰开嘴巴，咽下不知名称的各类药物。他有一次被逼的狠了，甚至出现严重的副作用，心悸、恶心，连哭都没力气了，整个人不知所处更不知所谓。付东城夜里查看的时候察觉到异常，将人抱起来送至市中心医院。
便从那次起，男人对他的沟通温柔到能掐出水来，仔细听，便不难察觉到其中的诡异，那种感觉完全像对待三岁的孩子。思齐从病床上清醒后看见窗外雾蒙蒙的一片天，更觉挫败绝望，思维又开始狂奔，心中的黑狗冲破药物的牢笼，疯狂地施虐苟延残喘的理智。
他傻了，付东城将他的手指握在掌心中，一个一个的掰弄。摆出一个指头的时候问：“这是几？”
“一，”思齐喃喃地说。
再伸出一个，又问：“这是几？”
“二，”他又回答对了，好像很棒的样子。付东城却高兴不起来，梁思齐抓住他的臂膀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过来了……”说完，像撒娇的小情人往他怀里钻，脑袋贴在男人肩窝处辗转流连，唇瓣也若有若无地在肌肤上擦过。
付东城不动声色地任由他撒娇，他看着面前小猫一样的孩子，眸色深沉复杂。梁思齐出现了幻觉，他的病情比想象中的糟糕太多。唇瓣贴上来的时候没有制止，但是紧抿着嘴唇不松，湿滑温润的唇舌顺着他菱形的唇线反复描摹，仿佛来自地狱的妖精，勾/引着血缘上的父亲堕入深渊。
齐齐住院了，蒋小笙常去市中心医院为先生送换洗的衣物。这天推开/房门，正瞧见付先生将齐齐搂着，掐着孩子的腰将其整个绑在怀里，若有所思地问：“思齐，你眼中的我是谁？叫什么？”
“你是朗川呀，”思齐道：“你不要走……”
付东城注视他，沉默了一阵：“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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