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一人生的记忆开始于一个明亮的大房子,白色的、有点刺眼的灯光,映在同样为纯白色的干净墙壁上,一点也不温暖。
但是没关系,如果这就是家,石一不在乎它温暖与否。
“不是这里!!!”
石一右手将石息原本平整的衬衫衣领揪成一团,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看起来像是石一在把石息领口往下拽,迫使后者低头。面对石一扑面而来的怒火,石息只是微微俯身,任由石一揪着自己的衣领,甚至依然带着微笑。
“哥哥说的家,是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吗?”石息右手拿着矿泉水瓶,空出的左手覆上石一拎着自己衣领的右手。
“哥哥,那间房子,很多年前就已经卖了。”
石一愣住。
“卖……卖了?”
对啊,为什么就不能卖了?
石一的怒火像一拳打在海绵上,悻悻地松了石息的领子,嘴上却不肯就此认输。
“为,为什么卖了!”
石一突然想起来,自己不就是为了这房子回来的,他妈的房子怎么就没了?!
石一脑子正琢磨着房子没了这件事,却发现右手收不回来。
石息还握着石一的手腕,看起来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却十分肯定地牢牢握着。
石一略带厌恶地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在对方手心纹丝不动,刚刚消退的火气腾地又起,带着怒意抬头。
“你他妈的——”
正对上石息黑色的眼睛。
两人站在没开灯的玄关,百叶窗将光线隔绝在外,客厅灯光从石息背后投来,石息在背光中只剩下一个黑色轮廓。只有眼睛水润的表面反射黑暗中的微光。
脏话就这么卡在石一嗓子里。
同时,一种本能的寒意窜入石一四肢百骸,令他忍不住缩起身体,这次是带着畏惧逃也般想要从石息手心挣脱。
“哥哥……”
不顾石一的挣扎,石息猝不及防地向前一步,石一赶紧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后背抵在了门上,慌乱间架起绑着绷带的左臂,挡在胸前,在自己与还在不断接近的石息中间隔出一个无济于事的距离。
“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即便如同山一样将石一压在门上,石息的声音依然温柔。
物极必反般,石一像一条被逼入死角的流浪狗,用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吼回去。
“我……什么都记得!”
“是吗……”石息的下巴微不可见地稍稍抬起,视线在这微妙的调整下变得更加充满审视意味,“哥哥……你还记得当年为什么离开蜂巢市吗?”
这个问题令石一精神一震,却随之陷入两难。
一方面,他对当年离开蜂巢市的前因后果毫无记忆,现在不知如何掩饰自己的谎言,另一方面,这个问题正是石一一直以来渴望探寻的疑问,却因为逞一时之快,导致他无法再从石息这里寻得答案。
“当然记得,但懒得向你复述。”说着,石一眼睛又向下瞟去,不去与石息对视,却发现石息手里的矿泉水瓶不知何时变成了倒握。
“那么,哥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打游戏的事情吗?”
石一狐疑地偷瞄一眼石息。
他们小时候关系很好吗?
可如果关系很好,自己又为什么几乎完全不记得这个弟弟呢?
“记得啊……”石一含糊不清地回答,又生怕石息追问到底一起玩过什么游戏,补充道,“……不过具体玩的什么游戏早就记不清了。”
听到这个回答,石息浅浅一笑,卸去了手上的力量,只是将石一右手翻了个面摊开,把矿泉水放在石一手中。
“哥哥,我为你收拾了一间卧室,如果缺少什么东西你尽管……”
石息这么说着,转身离开,弯腰拎起石一的背包,往卧室走去。
“我们……”石一没有跟上去,而是冷不丁发问,“我们……
在一起打过什么游戏?“
石息拎着包缓缓转过身。
“我从来不打游戏,哥哥。”
石息脸上的微笑毫无得意之情,只是委婉地道出真相,甚至还夹杂几分抱歉之意。
石一在原地足足愣了五秒,才明白自己被石息套路了。仿佛一个拙劣谎言被揭穿的小孩,羞愤得满脸通红,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的咔咔作响,突然扭头向阳台走去。
“哥哥……”
“我抽支烟,别烦我。”
玻璃自动门在身后关上,仿佛也将石一的尴尬隔绝在身后。石一走到这个开放式小阳台的围栏前,略显笨拙地用完好的那只手掏出烟,叼在嘴里。这种自燃式香烟接触空气就会高温自燃,也因为安全问题、化学有害性以及自燃物淡淡的怪味而被广大烟民唾弃为“香烟中的速溶咖啡”。
说得就好像普通香烟就无害好闻似的。
等烟头见了火星,石一嘬了一口,又深吸一口气,感受那一缕飘飘然的物质游走过胸腔,又浸润了大脑,总算放松下来,手肘靠在阳台边沿,半弓着身子,右手夹着烟伸出阳台,任香烟的灰烬滴落进下方楼宇的深渊中。
头顶的城市巨幕播放着晚霞,非常真实的晚霞,从西到东,从橙色过度到灰蓝色。而蜂巢市的新风系统,带动了整个城市的空气流动,仿佛真的有季风拂过这片钢铁丛林。
霞光与暮风中,石一无声的远眺。
石息所住的这座高层公寓,算是这附近最高的建筑,石息的家又在建筑的高层,可以将很大范围内的景色收入眼帘。石一觉得周遭的高楼如同杂草,飞行器像黄昏中成群低飞的蚊虫,在草丛见时隐时现地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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