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倌儿的恣意狂放里头还带着丝丝小心翼翼地窥探，翁月恒看了个真周，这位小红倌儿兴许是以为自己在和他调情逗弄小情趣，赶紧为自己辩白道：“这位公子，我是真的不要您服侍，您且出去罢！您要是愿意，就行个方便把妈妈给我叫来，不愿意也就算了，我自个儿出去也成。”
小红倌儿心里惴惴，能进集贤楼的客都是有大来头的，这位夫人摆明了没看上他，就这么直通通地把他往外撵，世家大族的夫人盘根错节，你我她都连着姻亲，这事儿落在旁人耳朵里岂不是要砸他招牌。
难不成夫人是嫌他演得不够真切，激不起娇花被摧残的兴致来？
小红倌儿豁出去了，扔掉了最后一丁点兜底的心，一把抱上翁月恒就要往榻上滚，笑得奸诈，“小娘子，爷堵得要紧，今儿就非得要你排解排解了！”
小红倌儿是专门伺候女客的，和旁的那些弱风扶柳的小倌倌不一样，身量也是按夫人小姐们的喜好来，一身精瘦的腱子肉，力大无穷。
他这一圈胳膊箍下去，翁月恒连挣扎动弹的余地都没了，事已至此什么形象身份都顾不得了，放开嗓子大声嚎了开来，“救命啊！有人吗！救命啊！”
两个人的重量一齐倒在榻上，结结实实一声闷响。
翁月恒嗓子眼里的一声“啊”还没叫完，身上的重量就倏地一轻，小红倌儿整个身子竟打横飞了出去，细细一瞧才看见脖后领子正悬悬挑在一柄红缨亮戟枪尖上，银枪空中摆了一个寒光满圆弧，底部“咔嚓”一声破地直插，小红倌儿还挂在上头，跟西洋钟钟摆似的来回晃悠。
握着银枪的尹振临正微眯着眼，满面笑意地觑着她，“娘子真是好兴致。”
笑得越欢实证明他越生气，翁月恒吓得魂都散没了，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一圈，还好他来得及时，没被占什么便宜，身上衣裳都还齐整。
两名侍卫闷着头贴着墙根进来，看那架势恨不得能把脸埋进领口里，闭口无话，一左一右架着晃得晕菜的小红倌儿出去了。
尹振临撒开银枪，从背后拖了条长凳，略带嫌弃地擦一擦，坐上去笑眯眯地盯着她的脸，“娘子可尽兴啊？方才的花样玩得如何？要不要再捎带上一位上家里去？”
翁月恒本就窝了一肚子委屈，被他这么连番带刺呛得扎心，极力憋着想掉泪珠子的冲动。心烦意乱，就再问一次罢，给他一次机会解释清楚，若是真像她想的那般，她就知情知趣地搬到偏院里去，眼不见就不至于那么难受了，“妾身就问您一句，您昨夜说的那些可还作数？”
尹振临知道她没这么大胆子上勾栏点小倌儿，上回曹忠腾说夫人上贡院喝茶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小娘子醋性大发来捉.奸来了，就是有勇无谋，什么都没弄明白就敢往青楼里闯，这回稀里糊涂的闹了个大意外，他是真恼了火了，万一他被夹缠着来迟了一步呢？她就甘愿这么在这种腌渍地界儿破了身？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呲哒她，让她好好涨涨记性，她那头就先发制人开始质问起他来了，那副小眼红红的模样竟然还真叫他慌了一慌神，不能随便泄底，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端住了，“怎么？若我说不作数，娘子就打算搬来这儿和心肝小倌儿同吃同住了？”
这人真叫人恼火，你存着事认认真真问他，他胡搅蛮缠就是不正面应你。
翁月恒气得直往后抽气，咬咬牙一跺脚，一辈子也没这么凌厉过，“您别跟我这儿不盐不酱的，您不愿直说，妾身就直接问了罢，那位如烟姑娘是怎么回事？您要真有心，发个话把人领回家就是了。再实在喜爱得紧，妾身给如烟姑娘腾出个正院来也不打紧的。但您大年初一的就巴巴往勾栏里跑，这不是给妾身上眼药是什么？日后其他府上的夫人叙话只怕人人都得说起此事，给妾身扣一顶容不得人的大帽子。”
原料她是个软和的性子，吃起味儿来竟能凶悍成这样，那股子决绝的模样让人心颤，说不定真能干出什么收拾包袱回娘家的事来，尹振临一急，站起身来一拍桌板，高声呵斥道：“谁给你的脸子，纵得你没谱了不成！”
刚才那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耗尽了翁月恒所有的胆量，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底板攀到了脑门心，她这是气糊涂了，翁家一大家子还在背后指着她哪，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发脾气，要是真把这位爷气着了，翁老爷还能有好果子吃么！
翁月恒悔不当初，一脸懊丧，捧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大泪珠子顺着指缝啪嗒啪嗒往地上滴，“我就是气不过，您昨儿夜里才说喜欢我，一睁眼就找旁的姑娘了，我心里堵得紧。”
姑娘的眼泪花儿能流成一条长河，泛着醋酸味儿的碧波涛涛奔腾翻涌过尹振临心头的火堆，再狂妄的怒火也经不住汹涌大浪的三两下拍打，熄得只剩几股滋滋上冒的青烟。
突然从屋外咕噜噜滚进来一个人破了屋内异样的氛围，翁月恒定睛一看，是方才领她进来的那位老鸨母，正手脚并用地往尹振临脚边爬，被尹振临一脚踹开后依然执着不已，一声一声啼哭异常撕心裂肺，不住悲嚎道：“提督大人饶命！小的是真不知道那是尊夫人啊，要是知道，就是借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将夫人往里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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