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上午去超市买了些糖，以及面包山药片等等一系列为过冬而作准备的小零食。事实上冬天早已经来了，既冷漠又无聊，只在跨年时有一星半点的滋味，然而它也稍纵即逝。走出超市的时候下了雪，纷纷扬扬堆了满地白，然后这场雪下了半日也未停歇。
由于这场雪突如其来，原本要出行的计划也暂且耽搁。雪天道滑，不宜出行，还是在家呆着看一看窗外的玉树琼枝，扫一眼雪地白花花的空茫，或许触景生情，能写一两句诗。
但玉树琼枝是看过了，雪地的空茫也欣赏过了，诗句却始终没能脱口。兴许那些所谓的才情早被磨成了粉末，被风一吹就散掉，再难组成章节。
昨日冒着雪回到家中，一边拍掉大衣上的雪花，一边抬眼看躲在屋内不出门的爸爸，看他穿着一件背心，侧卧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不禁感到好笑。爸爸和我的着装差异，恰好能够凸显出北方冬季室内室外的温差。我在过冬，而他像在过夏。
一到下雪的日子，哪里哪里都是安静的。到傍晚时，家门前已没有了车辆，透过落地窗往外看去，只觉白得刺目，黑得深沉。——那洁白自然是雪，那深黑色则是墙体，无论经过多少年，这色彩总是一样的沉寂。
其实并不算太喜欢冬季，因为它常常冷到过分，只有雪是引人注目的美丽，可它也稍纵即逝，不能在天地间长久地留存。况且雪天也会带来些不便，中学时最畏惧的便是在雨雪天气出门上学。不过如今在家休养，倒是不必担心出行的不便利，如果不想外出，不出门就是。
一旦有了食物和酒水，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将它们尽快消耗。昨夜睡不着觉，总觉腹中空空，于是搬开椅子，坐在窗台上拆开一包糖，吃一块糖喝一口葡萄酒。味道好似有些怪异，不过怪异同时也象征着新奇。
突然想到今年再过生日就已经是二十岁了，可我在二十岁即将到来的时刻竟然在怀念我的十七岁。十七岁是个多好的年纪，不至于太幼小，不至于太衰老，但是假如让我回到那时，将所有再经历一遍，我大约是不愿意的。
每当人走到一个阶段，他就要回忆从前，并且他从来不热爱当下，好像当下是个魔窟，又或者花花绿绿的大染缸，叫他看一眼就感到不适。而再不喜欢又能怎样，人是活在今天，绝非活在昨日，更不是活在将来。他拥有的只是现在。
坐在窗台上吃软糖的经历，很多年前曾有，那是在另一套房子里，等待着另一个人步入死亡。如今形势转化了，我从高层搬到二楼，距离雪地更近，看向窗外时，不会有摇摇欲坠的恐惧，更不会有飞翔的愿望。我前些日子读一本书，深切地感知到人类不会飞翔。
因为他不会飞翔，所以他终其一生只能仰望天空，那是他排解忧虑的最佳方式，亦是他的唯一。雪后的天空与雪地交相辉映，白得泛光，如同永昼，却也没有薄雾浓云来添一点忧愁。
我曾在十八岁时写我的十七岁，故事里有早逝的人，有徘徊在死生边界线的我，有我的中学时代，以及见不到秋天的蝉。后来我想在二十岁到来之前，将我的十九岁也写完，我也是一只蝉，但我能见得到秋天。
生活无聊到没有生的希望，也没有多少对将来的期待。有的只是靠文字来接续生命的习惯。到二十八岁时我又在写新雪，而我的一生只有数十万字便能概括，那些故事很长又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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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这个城市2020年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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