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羲和霞
羲和殿的霞光是廓天界出名的美，因为从前某一任龙君曾画过一组《羲和霞云图》，从不同角度描绘了这座宫殿内外的霞光流云，丰富的色彩和开阔的场景，让无缘得见的人也能一睹皇家宫殿的风采。
那画有无数仿作流传在外，真品则挂在九阙霞宫设宴用的载天殿里，方便后来人瞻仰。
可惜白久欣赏不来，一度很想把这画撤了，结果没想到惨遭一众艺术爱好者示威、游行、抗议，只得作罢。
但此刻，年轻的龙君忽然觉得，久负盛名的羲和殿，或许真的无愧霞宫里的明珠之称。
时值傍晚，天际的火烧流云绵延开来，像层层叠叠的火凤之羽，暖玉制成的床显出温柔的碧粉，把床上人白底的衣服都映成了梦一样的颜色。
熟悉的、青寰山修士的衣饰，熟悉的紫绦莲冠。
他长大了。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或者说，白初怎么会遇到他，还把他带了回来？
可能是察觉到有人接近，被捆成个粽子的张尺素奋力动了动，使劲“嗯嗯嗯”了几声，不抱希望地想引起注意，好解了他嘴上的禁咒——动不了就算了，蒙着眼不让看也罢了，可是话也不让说算个怎么回事啊！
绑了人总要谈条件啊！不让说话怎么谈条件！
这边，张尺素在脑子里构思了无数个青寰山仇家的要挟方案，而一边的白久盯着他挣扎间露出来的一小截脖颈，看了一会儿，忽然俯身凑近，嗅了嗅。
“……”张尺素立刻僵成了一条晒干的咸鱼。
白久一触即离，重新站直。张尺素身上……没有别人的味道，这至少说明近些年来，他都是一个人。
这个认知取悦了白久，他就像检查领土的雄性动物一样，因此得到了抚慰与鼓励，原本还有些莫名不安的情绪也轻而易举地被抚平了。
暌违这些年，张尺素个子拔高了些，线条也更偏于成年男子的利落，青莲观织锦的腰封勒出窄瘦的腰，缠着蛛丝的衣摆下捆着修长的腿，还有白绫蒙着眼，映着凌乱的、泼墨一样的黑发……此时此景在有心人看来，实在不是个适合心平气和谈话的好时候。
几十年沉眠于身体深处的欲-望，仿佛一下子苏醒了，在雨后潮湿的树林间，在带着晨露的朝阳里，如春笋一般迎风而长。
蓬勃而恣意。
屋外的风景一点点暗下来，屋里却静得落针可闻。
因为意料之外的“近距离接触”，张尺素不敢再动；而白久始终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动。
良久，白久动了动手，隔空解了张尺素嘴上的禁咒。
一片空寂中骤然落下轻而短的叹息，白久问：“你还记得我吗？”
张尺素没想到禁制忽然没了，又被这句话给呛到，狠狠咳嗽了一通，边咳边苦笑道：“姑娘，你抓我想干什么？咳咳咳！我们不如直接谈谈……你就别拿幻境唬我了，咳咳……我受不了。”
“你受不了什么？”
“我一年要梦见他十几、几十次，次次他都跟我说他回来了。”张尺素叹气，“再好的梦做多了，不用醒我都知道是假的。”
“……不是假的。”
“我也不想是假的……咦怎么，这次还能对话吗？”张尺素侧过脸，想了想，忽然大声抱怨道，“白久，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偷偷跑了？”
“我赶路赶了三天三夜，从西域带着酒回来，结果要喝酒的人不见了。”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你都不把我当一回事。”
“你好过分啊，说走就走，至少跟我告别啊？话本上讲，你这种人，呸，你这种龙，就是始乱终弃的王八蛋，要被千夫所指。”
“你为什么要这么讨我喜欢，唉，我可能一辈子迈不过去这个坎儿了。”
张尺素絮絮叨叨了半天，最后咬了咬嘴唇，小声道：“要是还能再见就好了。”
还能再见面就好了。
因为，我还是很喜欢你，像此间世界万物向阳，周而复始。
白久心里跟着一跳，顷刻间，对方几十年的委屈都经由这几不可闻的一句话，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他竟然能将那种情绪，感同身受。
他曾经不想跟对方牵扯过深，可惜失败了；他也曾经想亲手杀了对方，可惜也失败了；后来，他想，既然杀不得，那就别再见面了——可惜如今看来，还是失败了。
简直像宿命一般，不管怎么躲、避让，他们都还是会相遇、会动心，会再遇见。
“张尺素。”白久的嗓子有点哑而低沉，“你不要后悔。”
“啊？”张尺素愣了一下，终于有点儿不敢置信地察觉，不该有幻境这么脱离掌控的——毕竟一般来说，不管是梦魇还是什么，不都是重复人心里最怕的，或是最想的片段吗？
怎么可能会有想象之外的回应呢？
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是想说什么，刚才一股脑诉衷肠的人好像不是他似的，他眼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白久没等他再说什么，径自靠近，捏着下颚亲了他。
张尺素在黑暗里瞪大了眼。
真实的、柔软的唇舌，不是臆想，不是幻觉。
“留下来，或者……走。”白久放开他的嘴，抬起身子低声道，“你自己选。”
“我……你干嘛！”张尺素只觉得身下一凉，似乎是白久扯断了他腿上的蛛丝，而且还毫不客气地顺带拉下了他的裤子，将手摸上了大腿，往旁边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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