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何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按亮手机屏幕查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他辗转反侧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能入睡。
舍友们熟睡后的呼吸声有点重，还有人发出轻微的鼾声，何以分辨不出是谁在打鼾。他没有认床的习惯，也不会因为有人打鼾或磨牙就睡不着觉，只要躺下来闭上眼睛，哪怕做不到一沾枕头就秒睡，稍微酝酿一下睡意也能很快睡着。
然而今天晚上是个例外。
何以索性放弃挣扎，他睁开毫无困意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天花板。实际上他什么也看不到，周围一片漆黑，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忽然隔壁床传来一点光亮，那是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何以意识到梁司晨也没睡。
失眠时最大的慰藉，就是发现有人跟你一样也还没睡，何以放下心来，睡不着的烦躁散去大半，他甚至有种起来跟梁司晨聊天的冲动。
反正我没睡你也没睡，看样子接下来也睡不着了，不如我们来聊聊天吧。
何以为此想好了开场白，却又觉得有点滑稽，忍不住把头埋进被子里，闷声笑了出来。
想归想，他可不敢无缘无故去跟梁司晨说话，经过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接触，话少、脾气不好几乎构成他对梁司晨的全部印象。还有点凶，何以默默在心里加了一点。
至于下午不小心听到的那些，何以已经刻意忽略了，权当没听到。
隔壁床的光亮持续了好一会儿才灭掉，何以以为他打算睡觉了，没想到下一秒床动了动，梁司晨居然起来了，踩着扶梯下了床。两张床连在一起共用扶梯，何以感受到梁司晨刻意把动作放得很轻，可他的床还是不可避免地跟着震动。
梁司晨下了床，趿拉着拖鞋，推开阳台门出去了。意料中的水声没有响起，何以非常好奇，这个人深更半夜不睡觉，到底想干嘛。
躺了很久嗓子有点干，何以坐起来，纠结了几秒打算下床倒水喝。
饮水机在阳台，他拿着杯子打开阳台门，装作才发现梁司晨也在，惊讶道：“你怎么也起来了？”
梁司晨语气冷淡：“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何以：“……”
何以倒了水，说了句“我回去睡咯”就准备进去里面，梁司晨叫住了他。
“有事？”何以回过头，等梁司晨开口。
“他们跟你说什么了？”梁司晨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啊？”
“一宁，”梁司晨飞快地说出两个字，怕何以没听到又低声重复了遍：“岑一宁。”
何以知道梁世东、张晓旭说的话被他听到了，他面色如常：“他们什么也没说。”
“别信那些，他们胡说八道。”梁司晨淡淡道。
“别信哪些？”
梁司晨不说话了，何以站着等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熄灯前，岑一宁抱着校服站在他们宿舍门口的模样——嘴边挂着浅浅的笑，脸上的欣喜显而易见。然而当他的目光逐渐往下游移，看见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校服时，唇边的笑顷刻间僵住了。
“你有校服了？那我回去了。”
说完岑一宁便走了，到点宿舍统一熄灯，何以站在黑暗中，刚才岑一宁的话难掩失落，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好像蛮喜欢你的。”梁司晨再次开口。
“是嘛，我也挺喜欢他的，我还没见过男生长得那么好看。”何以笑道。
梁司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似乎这才是第一次正式地好好打量这位新同学和新舍友。
“他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
“那我争取跟他交个朋友？”何以玩笑般的口吻说道。
“如果你听完外面传的，还能这么想的话。”
何以想问为什么，但现在好像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对方别过脸，明显不想再说什么。他喝光杯子里的水，进去之前说了句：“我回去睡了，你也快回去吧。”
比起关于岑一宁的疑问，其实他更好奇梁司晨。
何以很想问他，譬如你明明看上去对他爱理不理、也没有给他个好脸色看，为什么大半夜要说这些类似于维护朋友的话。又譬如你们是朋友吗，他看上去更喜欢你。
何以重新躺下后，想了想才发现刚才的梁司晨，似乎和他昨天下午以及晚上接触的，又有点不同。身上的乖张和冷漠荡然无存，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容易接近了。
晚上失眠的后果是第二天差点起不来，何以听到闹钟响了，竭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在床侧摸索找到手机想按掉闹钟，却发现不是自己的。于是他把手机一扔，放心地继续睡回去。
迷迷糊糊中察觉到床在轻轻震动，他知道是梁司晨起床了，在心里念叨着再睡一会儿就起来，结果这一会儿直接睡沉过去。
再次让他惊醒的是梦里有个人恐吓他道：“还不起床？再不起来连人带床搬去课室，要么搬去升旗台，让全校人都看着。”
何以在梦里被吓得直接跌下了床，强烈的失重感让他突然睁开眼睛，梦里害他跌倒的罪魁祸首，和此刻站在床头的梁司晨的脸重合——
“还不起床？要迟到了。”
何以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问：“几点了要迟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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