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两个人通完话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潘旭被哥哥带进办公室。刚一坐下他就急忙将带过来的保温食盒打开，略带歉意地说：“我动作慢，也不知道还热不热了，哥你将就吃一点吧。”
早上就听妈妈说哥哥白天要做一场大手术晚上还要接着值夜班，今天一天都不能回家，潘旭早已经在心疼他太累，刚才看到任匪石发的朋友圈，他再也忍不住给哥哥打了个电话。
食盒原本就有保温设计，还特意用锡纸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完全说不上凉了。任匪石一看，里头除了一盒饺子之外，还有四个荤素菜肴外加两个凉菜，连饺子醋和辣椒油都细心地各自备上了一小瓶，不由得失笑，“太奢侈了吧，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
如果这就是被他人全心宠爱的感觉，任匪石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无耻得可怕——他一直在暗中抗拒养母对自己的人生控制，却又明晃晃地对弟弟进行单方面的感情勒索。
其实发出那个朋友圈之后他就后悔了，因为除了想要委婉地解释一下今天缺席的理由之外，他更想知道潘旭对自己这个状况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可一转念任匪石就意识到这样的试探行为是很阴暗卑鄙的，纯粹就是在践踏弟弟的一片真心。
他明明就是在等着这个结果，但真正到手的时候却没来由的心虚。
“不多的，今天除夕嘛，菜色总要丰富一点才像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过年妈都会做十几个菜。”听哥哥的口气有些不安，潘旭声音软软的安抚他，“不过饺子是我包的，手艺不好，你不要嫌弃。”
为了调到满意的味道，他浪费了好几碗馅料。
“那我一定要尝尝了，上次说好了的。”任匪石见他眼神里闪烁着满满的期待，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不咸不淡滋味鲜美，新鲜的荠菜猪肉馅儿的，可现在是隆冬季节。
“我自己觉得还可以，你要是觉得哪儿不好一定要告诉我，下次改进。”潘旭严肃地对哥哥说，“别学老爸滑头，我做什么都说好，就会省事儿敷衍我。”
“很好吃，真的，没什么能挑的了。”看弟弟一副不确定的样子，任匪石只差对他诅咒发誓，“不是，你到底在哪儿弄到的新鲜荠菜啊。”
“哦，那个啊。”潘旭微微扯了扯嘴角，有些得意，“网上找的生鲜店，还好有一家年三十不打烊的。其实这个季节也不会有特别鲜嫩的了，不过总比速冻的要好。”
瞧着弟弟认认真真的样子，任匪石没有再说话，只是立刻一口气把那盒饺子全部扫光。潘旭坐在一边交叠双手伏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哥哥一口一个，狼吞虎咽地迅速吃完了自己亲手做的饺子。
“哥，做医生这么辛苦，你是不是……是不是一直不开心？”潘旭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关于这件事他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哥哥，想也知道选择一个既辛苦自己又不喜欢的职业，绝对不是什么人生乐事，是自己拖累了他，“不过你真的好厉害啊，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到外面贴着患者写给你的感谢信。”
不喜欢还能做得这么好，换了自己一定做不到的，潘旭暗暗地想。
以前他一直不敢问任匪石这个问题，但是越逃避越显得对不起他，现在哥哥都已经搬出去住了，说不定就是无法继续常年忍受被人拖累。
任匪石看了弟弟一眼，有点意外他居然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按照他的个性必然又在心里纠结过很久了，这对一个心脏病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又说什么傻话呢，现在哪一行都不轻松，你们当老师的不是更清楚吗。”任匪石望着弟弟的眼睛，小心地措辞，“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工作不开心了？”
“没……我就随口问问。”被哥哥犀利的目光瞪着，潘旭心虚地转开了头，突然有点后悔开启这个话题。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么专业的工作，哥哥也不可能随便转行，这还让人家怎么回答。
“小九，听我说。”任匪石突然叫了弟弟一声，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他知道。如果这个问题一直在折磨潘旭，那么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不管你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你只要知道，如果是我不愿做的事，不管是谁来强迫，我都不会去做的。我现在当医生只是因为我想当，你能明白吗？”
当初任匪石的确是不愿意被潘舜华牵着鼻子走，所以对她强行篡改自己的志愿这个行为是非常抗拒和反感的，不过后来冷静下来他也曾试着思考，除去强迫这一层，潘舜华的这个决定也并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甚至可以说是为他打开了人生的另一扇门，只是方法太过粗暴自己完全无法接受而已。
听了任匪石的话，潘旭抬头望着他，仿佛有些不可置信，眼角微微泛红，“哥……”
因为身体不好怕家里人担心，潘旭长大后对情绪一向控制得很好，现在这样让任匪石有些心疼，他伸手用拇指抹了抹弟弟湿润的眼角，力道十分温柔，“现在你知道了，我想好好照顾我父母，我想好好照顾我弟弟，所以我选择做医生。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这份工作我很喜欢也很擅长，如果对什么不满意我肯定会想办法改变，高中复读也好，毕业转行也好，对于我而言都不是难事，你知道的，不是吗？”
“哥哥。”
除了颤抖着双唇吐出这两个字之外，潘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自从十五岁之后他就再也没当面这么叫过任匪石，可是现在怎么也控制不住。如果有资格，他真想紧紧拥抱眼前这个人。
“怎么了……我说这些不是要让你难过啊。”听到那个带着撒娇意味，久违了的称呼，任匪石心里一软，几乎想要伸手搂住弟弟。这个念头让他有些吃惊，觉得不能再继续深入说下去了，“今天谢谢你过来，饺子很好吃。”
“嗯。”潘旭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假装没听懂任匪石要结束这次见面的意思，“我可以在这儿多陪你一会儿吗？”
他知道自己有点厚脸皮，可他还是舍不得离开这样的哥哥。
喜欢我心匪石请大家收藏：(m.zongcaiwenxue.org)我心匪石总裁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