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大一点，查尔斯记忆里的男孩儿眯着眼睛，窗上的薄纱被风吹的飘起来，传来花园里郁金香的味道。
埃尔诺就把鼻子扬起来，闭上眼睛，任由轻薄的布料划过他的下巴，鼻尖和额头，像在月光里把身躯浸入湖水那样，带着痒意的触感让他笑出声音。
他能辨别出查尔斯的脚步声，当查尔斯抱着一本书走上楼梯时，他会把那本古老英语写成的诗集放在一边，侧身给他让出来一个空位。那里原本放着一个矮脚方桌，被他移到了一边，只剩下铺在上面的棕红色羊毛毯，
查尔斯对他的懒散习以为常。
小小的男孩儿，摆出一副老古板的样子坐过去，却还是强迫症一般忍不住把被埃尔诺揉乱的毛毯铺好。
“你饿了吗，查尔斯。”埃尔诺问他。
泽维尔家有固定的用餐时间，但是因为战-争，大部分的仆人离开，在空荡荡的城堡里，查尔斯会纵容埃尔诺偶尔破坏这点规矩。
埃尔诺把自己的对查尔斯的信任和依赖都放在眼睛里，而查尔斯也总是把埃尔诺当做自己的小男孩。
但说实话，在他们一起长大的绝大多数时间里，是埃尔诺在照顾着他的查尔斯。
除了语言，埃尔诺还有烹饪的天赋，但是他相信这并非来自于变种能力，而是源自于查尔斯鼓励。
当查尔斯点点头，埃尔诺就会光着脚跳下窗台，他会故意忘记穿上打着鞋带孔的鹿皮靴或者柔软的小皮鞋。空荡荡的走廊和厨房，他在古董花瓶和雕塑饰品之间穿梭来去，抱着面粉袋子，带着手套或铲子——他可以烤出形状完美的派和司康饼，也会调出味道正宗的奶油海鲜浓汤。
很久之后，管理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日常事务的暴风女奥罗洛偶然会抱怨，查尔斯对食物的挑剔。
时间的历练早已使查尔斯不会再轻易被记忆刺痛，他会微笑着说：“这是泽维尔家族的艺术。”
每次埃尔诺研究出新的菜单，就会变成大人的样子，打开高处的柜子，在一堆漂亮的古董盘子里挑挑拣拣，选出最合适的那一个，盛好，放在系好餐巾坐姿优雅的查尔斯面前。
他会在第一口就睁大了眼睛，细心观察着查尔斯的表情，他每一次眨眼的速度，每一次嘴角的弧度的变化甚至每一次吞咽食物的频率，都会成为埃尔诺的证据用来判断出他的感受。
读心者从来无法欺骗他的男孩。
因为在埃尔诺安静的世界里，查尔斯的每一个声音都无比清晰。
埃尔诺抱怨查尔斯总是那样从容安稳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无法让他失去理智，但是查尔斯也有着自己的噩梦。
最强大的阿尔法级变种人X教授曾温柔地告诉天赋儿童学校的孩子们，当他年幼的时候，同样会在某些情况下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
而他没有告诉孩子们，当他因大脑中那些嘈杂尖锐的声音而彻夜难眠，埃尔诺总能精确地察觉。
纵容自己胃口的男孩儿脸上有些肉乎乎的，抱着一个蓬松的枕头，小跑进查尔斯的房间，然后再慢悠悠地爬上床，斜靠着，把查尔斯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脂肪丰富的柔软肚皮上。听着他的查尔斯的呼吸时，埃尔诺喜欢用手指虚空拂过，勾画查尔斯内眼角和唇角形成弧度柔软的锐角。
他说：“查尔斯的上唇很薄，下唇却像院子里那个月牙形的半圆，笑起来，会露出牙齿和鼻梁上不明显的小雀斑。”
他说：“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给查尔斯唱摇篮曲，大家都在说话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可以被听得到。”
他小声絮叨着乱七八糟的话，有时还会炫耀似得背上一首诗。
于是夜色深沉，查尔斯就枕在他身上睡着。
而当第二天他醒来，十一岁的埃尔诺已经变成大人的样子，灿烂的金发，和查尔斯一样婴儿蓝色的瞳孔。
青年埃尔诺穿上泽维尔先生留在城堡的烟灰色格纹三件套。让查尔斯产生时空倒错的感觉，然后踮起脚给他打上灰蓝色的领结。
被查尔斯禁止触碰方向盘的埃尔诺骑着自行车，第一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查尔斯在后座少有的放肆大笑着，河岸边水光在路面上的投影被车轮碾过，路人被他们的快乐感染，向他们投注温柔的视线，直到他们钻进充满各种新奇玩意儿的科技展。
性感漂亮的展台女郎频频向埃尔诺抛送暧昧的眼神，查尔斯听到附近人们大脑里嘈杂的心声。
【多漂亮的小伙子，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如果没有这个小男孩儿，或许我可以和这位英俊的金发绅士有个不错的约会。】
【我希望他们是兄弟，他看上去可真年轻。】
【他和那个小男孩儿，都漂亮得像天使。】
拄着自己短短的文明杖，查尔斯·泽维尔有些微不可见的皱了皱鼻子，而兴奋地埃尔诺则茫然地应对着女士们的热情，直到结束时，口袋里塞满印着口红散发着香水味的小纸条们。
那时夜晚灯火璀璨，主办方将巨大且绚丽异常的烟花投放到夜空，在展会前的草坪上，埃尔诺半蹲下身体，像一直以来那样，右手攥紧他的衬衫袖口，额头相触。
埃尔诺没有读心的能力。
因为他只愿意倾听查尔斯的声音。
“查尔斯，你比这个世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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