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可幸运之神并未眷顾这个刚刚失去挚爱的男人。
半夜,罗静峰发起了高热,没过多久突然又大出血,最终不得不接受流产手术。
手术室里,罗静峰安静而麻木地躺着。
室内温度很低,凉意穿过他的四肢百骸,直抵心脏。耳边是医生、护士忙碌的声音。
对不起,于霄,对不起……
他在心里默然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要是小心一些,早该知道孩子的存在了。或许他们早就结了婚,现在也许在某个有海的地方享受着甜蜜的二人世界。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冰凉的器械深入他体内,**的不适感让他胸口泛起一阵恶心,几秒之后,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腹部一阵翻搅动,紧接着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用力握住床沿,十根手指几乎要掐进那冰冷的钢铁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浑浑噩噩地被推出手术室,一直昏睡到第二天下午。
醒来的时候,他看着窗外西斜的日光呆了呆,而后,一滴眼泪从他阖着的眼角无声地滚落下来,跌进头枕之下白色的布料里,很快湮灭了痕迹。
他连送于霄最后一程都没能做到。
出院前一天本来许风说要来接他,被他婉拒了。
他独自一人回到家,却碰到了守在家门口的于晓,于霄的弟弟。
“峰哥。”
“你怎么在这儿?”
于晓怀里抱着一个档案袋,他问话的同时,对方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那天……没来,爸妈不放心,叫我来看看……”
于晓皱着眉看着眼前瘦得有些过分又一脸憔悴的人:“你……没事吧?”
“进来说吧。”
罗静峰边说边拿钥匙打开了门,呼吸却因为瞥见钥匙上挂着的那颗空弹头停顿了一下,心脏又一次细密地疼了起来。
那是于霄很多年前第一次执行任务受伤后取出的弹头,说要留作纪念。
“坐吧,想喝什么?果汁?还是茶?”
屋子之前许风已经找人来打扫过了,大概是担心他刚出院又劳心劳力。
“水就好了。”
罗静峰点了点头,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出来。
“峰哥……你……”
罗静峰淡然地笑了笑:“我没事,让爸妈不用担心,过几天我会去看他们的。”
怎么可能会没事?于晓抿了抿唇,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昨天来的时候半天敲不开门,我还以为……”
于晓太清楚他们的感情有多好了。
于霄其实脾气不算好,但是只要有罗静峰在,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所有的情绪沉淀下来。而罗静峰看于霄的眼神永远是温柔而专注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个人。
只要是认识他们的人,丝毫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我就是回家呆了两天。”
说话的同时,罗静峰却下意识地把手贴在了小腹上,手指不着痕迹地蜷曲着。
于晓听了没有马上接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掂量话里的可信度。
他把进门后搁在茶几上的档案袋拿起来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罗静峰伸手接过来,还有点沉。
“是我妈这两天整理出来的我哥的东西,还有一些是沈大哥转交的。妈觉得是哥想留给你的,就叫我带来了。”
罗静峰欲打开的手颤了一下,紧紧捏住了袋子的边缘。
于晓这时站起来,很体贴地告了辞。
此时此刻,他明白,罗静峰一定是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于晓走后,空荡的屋子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罗静峰看着怀里的档案袋,像是在接续打开它的勇气,直到他快要把它捏破,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缓缓有了动作。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了茶几上。
一枚戒指,一串钥匙,一块军牌,一个白色信封,还有两本房屋产权证明。
罗静峰首先拿起了那枚戒指,戒指的款式十分简单,白金的质地,戒面上有一点拉丝点缀。他的手指带着眷恋,在戒圈上来回摩挲。
这是婚戒里的另外一枚,是属于于霄的。戒指内侧还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
他把戒指贴在唇边,轻轻吻了又吻,喃喃道:“我们这就礼成了。”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把戒指郑重地套进了自己的无名指。可他这几天折腾下来,人都快瘦脱形了,连带着手指也纤瘦了不少,戒指自然就有些松。
他深锁着眉心,无意中瞥见了桌上的块军牌。
“飞鹰”的军牌没有任何军方的代号和缩写,只在正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在背面刻下所有者的编号,血型,以及出生日期。
“Num:F06346
BG:AB
Birth:1985.5.19”
这就是于霄的一生。
眼眶有些发酸。
他拿起了军牌,解开链子把戒指套了上去。
叮咚。
两种金属发出碰撞的声音,清脆而短暂,却敲痛了他的心。
他用力捏紧了手心里的军牌和戒指,有些难以承受地闭了闭眼,将泪意逼回眼底。
他把军牌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并将它们压向胸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最后他翻开了那两本房屋产权证明。
一本是他们现在住的这间两居室的房子,另外一本是于霄没有和他同居之前住的那间单身公寓。
而这上面的所有权人都是他罗静峰。
终于,眼泪再也憋不住,疯狂地外涌。
“混蛋!你他妈都不在了,我要这些东西有个屁用!不守信用的混蛋!”
罗静峰将脸深埋在掌心,死命咬住下唇,最终还是无法抑制的痛哭失声,像要发泄似的。
眼泪在脸上肆意奔涌,直至干涸。
这些事,于霄从来没有提过,原来是早就替他打算好了。
茶几上雪白的信封刺痛他的双眼。
那是每一次执行任务之前,预先写给家人的遗书。
他忽然抓过那封信,恨不得将它撕个粉碎。他用力地捏着,指节都泛了白,那信封也被他揉得不成样子。
过了许久,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把那信封展平了,连同那串钥匙还有那两本红色的产权证一起,锁进了书房里的保险箱。
“我不会看的。想要我原谅你,忘了你是吧?没那么容易。”
喜欢狙心请大家收藏:(m.zongcaiwenxue.org)狙心总裁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