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过后,温沛说:“嗯,这个月先暂住在工作室,看看孟老师这边有没有什么机会,走一步看一步吧。”
温沛的确不需要他的治疗,长达三年失败的经验令他对这些事消化良好。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联系我。”
温沛故意曲解了他的话,笑说:“放心吧,我一定安分守己,不会再进警局了。”曲折的话语里藏着婉拒的意思,还藏着温沛当时的自以为:当他陷入困境,如果确实有什么人能救他,不论从什么角度讲,那个人不会是沈槭。
但这次,沈槭却又救了他。也害了他。
门诊结束的时候程挚提醒沈槭去趟病房拿东西。上午有位老爷子术后半年来复诊,特意送了一些东西到病房,得知沈槭已经不在病房工作,就特地嘱咐病房的医生一定将礼物转交给他的主刀医生沈槭。沈槭问是什么东西,程挚一耸肩道:“拿信封装着,‘沈医生亲启’。那老爷子看起来像个文化人,大概是感谢信一类的吧。”
沈槭到了病房,拆开看到里边的感谢信,才将人给对应起来了。这个六十多岁的老病号叫姚斡,上半年在沈槭这里做的肝血管瘤切除术。印象里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很和善,去查房的时候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东西,安安静静地,医生怎么说就怎么做,非常配合,一派知天乐命的气度。不过与子女的关系似乎不大亲,住院期间只有一个医院的陪护全程照顾,儿子是手术前一天才来谈话签字,做完手术就又走了。
感谢信是拿毛笔写的小楷,沈槭在右手坏掉之前毛笔字也写得很好,因此看得出来这手字笔力深厚,与那位老先生的形象倒是十分契合。只不过医院里的谢礼也好锦旗也好,大多是患者出院当天就送来,少有这种出院半年了才突然想起,再来感谢的。
沈槭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然后从信封里抖出了两张贵宾席的门票——原来这位老先生是编剧,这两年一直在打磨一个剧本,直到住院那会儿才定稿,经过半年的准备,恰好这两天要头演,他觉得与其送礼,这台剧更能表现他的谢意,所以就特意送了两张门票给他。
沈槭对话剧一向不感兴趣,邵越也是。沈槭在病房问程挚要不要,程挚捧着茶杯凑过来看了一眼,道:“首演的贵宾席,这邀请意义重得很啊,你看有没有空,能去还是去吧。”笑着看他一眼,“你身上那些糟心事儿总算是告一段落,当散散心也好。”
沈槭觉得程挚说得有道理,剩另一张票他也没多想,直接拍照发给了温沛:“患者送了一张票,有兴趣么?”
没多久手机就接连收到了好几条消息,都是温沛发的:
“我*!!!《满月》!!!”
“有有有!我特别有兴趣!!”
“想什么来什么!沈槭你是什么神仙吗!”
“沃日还是VIP席!!!”
“我不行了,天啊什么神仙啊能搞到VIP票!”
“哭了……”
沈槭看完消息唇角微微扬起,手指轻点,回消息:“别哭。”
温沛的消息又进来了:
“票怎么给我!”
“同城快递或者我自己去拿都可以!”
“天啊沈医生我说过我爱你吗!”
“我爱你!!!”
沈槭看到那三个字心口微微一窒,不自觉一抿唇,一直翘着的唇角便慢慢拉平了。
“票有两张,我也去。”
温沛练完形体,正气喘吁吁地躺在练功房的地板上,贴身的练功服勾勒出他清瘦匀长的身材。他脸上都是汗水,一对浅淡如远山的眉眼出神地望着天花板的某处。忽然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漆黑的眼眸微微一动,他拿起手机到眼前看了一眼,然后眼睑微微垂下,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
他精疲力尽。
“沈槭。你可别再搞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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