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检查报告是隔天出来的，孙贺黎没让吴有知道，自己去找了陈慨。
明明是午休时间，陈慨还装模作样穿着白大褂，一副忙了一半被打断的样子，见到孙贺黎倒很热情，笑眯眯地把手里一份报告递给他，说吴有除了有些胃病之外一切都好，只要平日里多注意不要生病受伤，完全可以再次怀孕。
孙贺黎却摇头，说出了自己推翻重来很多次才下好的决定——他和吴有不能有孩子，至少，在闹闹恢复健康之前，不能再有个孩子。
陈慨满脸遗憾，但到底还算有几分职业道德，不忘提醒他既然不想要，那办事前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虽然他之前开药时说过吴有这种情况受孕几率不会很高，但还是有风险的。
这让孙贺黎想起前两次和吴有过夜的经历，不免有些担忧。他还想向陈慨多问两句，手机却催命一样震动起来，是秘书来的电话。
“孙总，医院那儿又打电话来了，说是上周去见小朋友的那个人又出现了，指名要找吴先生，您看是不是……”
孙贺黎眉头一蹙，想起了上周出现在闹闹病房门口的陌生男人，“留住他，我马上过去。你从保安处调两个人去医院守着，不要再让陌生人在孩子病房门口逗留。”
到医院时，那人果然还在试图和护士交涉，孙贺黎定了定神，三两步迎上去，“李先生是吗？”
那男人转过身来，方脸浓眉下垂眼睑，有心人一看就知道他与房间里的孩子有着血缘关系。
孙贺黎往走廊尽头侧身，“李先生，有什么事我们去那边谈，别吵着孩子。”
走廊尽头安全通道出口有扇窗，正对着医院侧门，望出去可以看到车水马龙的高架。他们就站在窗边说话。
“李先生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孩子身体不好，大人身上病菌多，没事还是别去见孩子了。”
孙贺黎两三句话的功夫已经把面前的男人分析了个彻底，那人看面庞年纪不大，衣着也齐整妥帖，看起来生活应该不算窘迫。
可既然生活不成问题，当初为什么要抛弃孩子？还是说，如今良心发现了，才要回来和吴有抢监护权？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见不见我的孩子？”那男人听了他的话，果然脸色一变。
“凭什么……哼，”孙贺黎取了根烟夹在手指间，没有点燃，“不如我先问一问，李先生既然当年抛弃了孩子，现在怎么又想到出现了？还是听说孩子现在有救，要回来捡个现成的便宜？”
“我什么时候抛弃孩子了？”那人神色依然防备，惊讶却不作假，“等一下，我不姓李，还有，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吴有吧？”
孙贺黎把玩香烟的手指一停，“你不姓李？这么说，闹闹不是你的孩子？”
“闹闹？你们叫她闹闹？”那男人露出一点心痛的神情，念了两遍闹闹的名字，明白这其中定然是有不小的误会，便叹了口气主动解释，“我不姓李，我叫王启，我老婆姓李，你口中的闹闹的确是我的女儿，但我从来没有想要抛弃她，孩子的妈妈也没有不要她，我们就是……唉……”
王启靠在墙上，颓丧着告诉了孙贺黎他所不知道的一切。或许，是连吴有也不知道的一切。
王启和闹闹的母亲是私奔的小情侣，这个年代说私奔可能有些过时，但他们确实践行了上世纪三流小说里的情节，因为家里要棒打鸳鸯就逃离了家乡来到海港镇。
年轻的情侣有的是挥霍不完的热爱和**，可一旦动了真格要生小孩过日子，就双双显露出幼稚无能的本来面目来。
王启主张把孩子留下来，闹闹的母亲却觉得两个刚出社会还没站稳脚跟的人养不起一个孩子，分歧让本就捉襟见肘的生活充满了争吵。吵来吵去吵大了肚子，也把脆弱的感情吵没了。
闹闹的母亲得了严重的产前忧郁症，最后早产了，大人小孩好几天才脱离危险，得知消息的女方家里人匆匆赶来把王启狠狠揍了一顿，迁怒之下孩子也不认了，只顾着把自家精神状态不对劲的女儿强行带了回去。王启挨了打醒悟过来，当即拦了车就追了过去，一门心思全在留住大人上，脑子里就没给刚出生的孩子腾个地儿。
没成想一挽回就挽回了大半个月，等一拍脑袋想起女儿再回到海港镇，保温箱里哪还有孩子的影子。医院的人告诉他，有人领养了他的女儿，还把他之前欠下的费用全缴了。
这个人，自然就是吴有。
王启红了眼睛，“晓慧以为我是看孩子有病故意不要的，其实我就是、就是一时心急，没交代一句就追她去了，我没想到孩子会被人领养，照理说走流程办手续也不该这么快……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找孩子，边找边担心她是不是还活着，可总也找不到……”
孙贺黎没说话，信息量太大，他自己都有些混乱。
闹闹……居然不是吴有的亲生女儿？！吴有为什么要骗他？
但这也不是让他混乱的主要原因，他总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可一时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王启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我们托了不少关系，最近才突然打听到孩子被带到了这里，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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