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尽，东方即白，玄一封和夜剿一路循着妖气追到了南城墙下。
这边显然是刚经历过一番血战，城墙坍塌了多处，遍地是损毁的兵器和战死的尸体，空气中还漂浮着浓重的血腥味。
陈铎受到幻象攻击，一直昏迷不醒。胡钰挟持着他逃至此处，望着城墙上那张巨大的银光闪闪的捕妖网，心中暗叹一声。
之前，他趁着混战时捕妖网被破坏之际，飞入城中劫走了陈铎，而没想到，极丹守军竟如此警惕，西蛮大军刚退，就又将捕妖网重新置上，甚至连城门也被挡住。
这下，他走投无路了。
“胡钰，你逃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玄一封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远远传来，震得他耳膜微微抖震。胡钰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抵住城墙一角，眼见着稀薄的晨光中一前一后现出两道修长的身影。
玄一封手持九天剑走在前面，英挺的眉目带着肃杀之气，一步步向胡钰逼近。
而黑衣的夜剿就如同影子似的跟在他身后，沉默无声，却寸步不离。
胡钰望着他们，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笑容，将失去意识的陈铎提至身前，张开五指掐住他的命门。
玄一封一惊：“你干什么？快放了陈将军！”
“我说了，既然逃不掉，那就同归于尽吧！”
玄一封还想劝他：“你想清楚，陈将军若是死了，极丹城无人镇守，西蛮和妖族就会趁虚而入，你忍心看到极丹被屠城吗？”
“屠城不是更好？正好给我陪葬！”胡钰大声笑道，“这些自以为高贵的人族和我这个杂种一起死在这蛮荒之地，想想就很有趣呢！”
他越笑越疯狂，一双赤色血眸隐隐透出不详黑气，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玄一封心头一跳，想起之前在玄英山，似乎也是这样的黑气笼罩了玄宗，控制了众弟子，驱使着他们毫不留情地对自己下杀手。
这黑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正思忖，忽听夜剿低声道：“小心，他好像疯了……”
玄一封道：“我们俩联手，一起制服他。”
夜剿不置可否，静了静，忽又开口：“如果可以……留他一命。”
玄一封一怔，万万没想到夜剿会提出这个要求。毕竟这一路上，几次不满自己救人的是夜剿，亲手杀了鸩九的也是夜剿，这样一个冷心冷血的人，怎么会突然要求他放过胡钰？
“为什么？”玄一封狐疑地看向夜剿，奇道，“难道他的身世，让你动了恻隐之心？”
夜剿目视前方，冷峻的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很冷淡：“我只是提个建议，同不同意随便你。”
“……”玄一封是真搞不懂这个人，明明是在向他提要求，态度却比谁都冷硬。他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你非要装出这副样子不可吗？承认自己没有表现得那么铁石心肠，有那么难吗？”
夜剿的眉梢轻轻一颤，却没说话，紧紧抿着薄唇，对玄一封的质疑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玄一封凝视了他几秒，颇觉无趣，又扭回了头。
他原本就觉得夜剿像一块冰，每次似乎要焐热了，回过神来却发现只是错觉。什么恻隐之心，一定是他想多了，千年寒冰是不会轻易融化的。
但沉默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应道：“怎么处置胡钰，于公于私，都是陈将军的事，我不会擅自杀他。”
言毕，玄一封突然动了。
他身法极快，在半空中几乎化作一道青色虚影，九天剑绽开漫天寒芒，如流星雨般划破晨曦，向着胡钰纷纷坠去。但胡钰亦早有准备，祭起妖力全力一搏。刹那间，风起云动，城墙内外白雾翻滚，如巨浪汹涌，瞬间将玄一封的剑光吞没。
不断涌动的迷雾中，似乎还有万马嘶鸣的声音。
“不好！”夜剿飞身上前，旋开斩浪伞，用力一掷。只见伞花在空中轰然膨开，化作一面湛蓝的光波。几乎是同时，从迷雾中冲出白气缭绕的千军万马，横冲直撞而来。马蹄奔腾，马头疯狂攒动，纷纷撞在光波上，却无法突破斩浪伞的防护，全都被挡在了外面。
“玄一封！”夜剿一声大喊，玄一封心领神会，趁此时机高擎九天剑，一道紫光从剑尖迸射而出，引一道惊天巨雷劈下，击碎了长夜尽头最后一层暗云。刹那间，瑰丽朝阳喷薄而出，发出万丈金光。
夺目的阳光将雾障烧得千疮百孔，幻象顷刻间消散，胡钰的幻术被破，猛地松开陈铎，弯腰呕出一大口鲜血。玄一封不待他调息，立刻纵身杀去。夜剿紧随其后掩护。
这虽是他们第一次联手对敌，却出乎意料地配合默契。九天剑为攻，斩浪伞为守，一攻一守，形成严丝合缝的包围圈，让胡钰突围不得。
“不要让他再接近陈铎！”
斩浪伞瞬移至胡钰头顶，兜头罩下冰蓝寒气，胡钰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皮肤上竟渐渐结了一层细密冰霜，冷意深入骨髓，冻住了他的内丹，限制了他的行动。
“你！你们……”他拼着最后一分力，试图扬起长鞭。
玄一封一剑刺向胡钰左胸。他的灵力自从风雷山擒虎之后，几番折腾救人，几乎没有彻底恢复过。是以这一剑他算得很清楚，根本不会伤及胡钰性命，只是想彻底卸除他的武力。哪知陈铎竟在这时从昏迷中醒来，挡在了胡钰身前，要以凡人之躯，抵挡这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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