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呈远仿佛意识到什么，猛地一回头，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冲自己跑来。在这一瞬间心中涌起百感交集的滋味，他却还是张开手臂接住了那个人。
“卫呈远！”周宵急切地扑进他怀里，用力搂住他，唯恐再次被抛下似的。
循着火光找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条路不好走，周宵脸上也有伤，而且他的脚有点一瘸一拐，似乎摔倒过。
卫呈远也紧紧抱着那个温暖的身躯。凌云颂说得没错，周宵是他唯一的救赎，是他仅存的希望，所以他更不愿意把周宵牵扯进来。他一次次地把周宵推开，是为了保护对方，却也是因为自私。
他不愿自己捧在手里的这束光，沾染上半点晦暗污迹，他也不想周宵见到自己挣扎在深渊边缘的那个丑陋身影——甚至是害怕。
可是，他还来不及把周宵拉走，凌云颂轻柔的嗓音就如同毒蛇一般附了上来。
“你害怕他知道，对吧？”
周宵似乎才意识到眼前发生的境况：“凌医生？”
卫呈远抱着周宵：“别管他，我们走！”
“等一下，”凌云颂提高了些嗓音，似乎是有些累，一直插在兜里的手举了起来——那是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就跟他的双眼一样深不可测，“不要再逃避了，难道你们不会觉得累吗？这一切本就早该结束了，在那天的除夕夜里，我安排了那场死亡直播，就是想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已经等了太久。”
一向谦逊温和的凌云颂，就算手中拿着能杀人的利器，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仍旧没有多少狠绝凌厉，只是沉郁到了极致。
如同死神安静缓和地靠近。被这样用枪指着，卫呈远立刻侧身挡住了周宵，却也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周宵大大的眼睛里有片刻的失神，似乎仍然无法将凌云颂与身后的烈火，以及已经尘封的罪案联系在一起——可是忽然，就好像火苗跳动的瞬间般地，一个潜伏已久的念头跳了出来——
“邹铭……”他用颤抖的嗓音说道，“我当时就觉得他很奇怪，我曾经见过一个人，跟他那种不可理喻的疯狂很像……”
“你很聪明，周宵，在这点上你也很像姜眠，”凌云颂沉声叹道，“你是想说同样的表情，你在徐文脸上也见过吧？”
对，就是徐文，那个对凌云颂求爱不得，在这座教堂前破腹自杀的人！
“是我催眠了他们，”凌云颂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角，“徐文只是我的一个试验品，我差点控制不住他，还好事实证明他不过是废物一个。从小养在温室里，只是因为性取向不被家人理解就要死要活的，呵，真是可笑。”
周宵发现，当凌云颂开始说起这些事时，原本儒雅的面容才透出一丝陌生的狰狞。仿佛他正在慢慢剖开自己戴得太久的面具，露出那张谁也没见过的真面目。
“邹铭就不好对付了，他精明许多，”一点点冷笑攀上凌云颂的面庞，让他的眸光也透出森冷的寒意，“我不得不给他用了药，再加上他本来就有心结，最后也还是被我控制住了……就是后来出了一点麻烦，看上去他好像清醒过来了，只是我没想到他立刻选择了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大概是想拉着于书年一起死吧，不过真笨啊，要不是许星扬跟他一样走了极端，到头来于书年不也还是活得好好的，可能还会躲到国外去避风头，连我也拿他没办法。”
震惊之余，周宵回想起当时发生的种种，陡然瞪大了眼睛，补上了那缺失的一环：“孙琴说的那个帮手，难道也是你？”
“是我。”
“不……可是，为什么？”
凌云颂举着枪，冷冷地说道：“你还不明白吗，周宵？其实我和你们的目的一样，都是处心积虑地想要揭开于书年的真面目，找到我想要的答案，只是我走的路要艰难多了。你别这样看着我，周宵，宋杰也好，孙琴也罢，他们都有过害你的心，你还会同情他们？”
周宵被卫呈远抱着，忽然不再抖得那么厉害，眼神微微收敛，竟然也有些冰冷起来：“我是同情他们，我更同情你——凌医生。”
跟那次面对邹铭一样，周宵会感到恐惧和震惊，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悲伤。悲伤，似乎就是伊甸山的代名词，是牵扯纠缠了数十年罪案的全部意义。
凌云颂听他这么一说眉头微微皱起，就像是被刺痛了——然而握枪的手却丝毫未动。
“谢谢你，周宵，”他用一种低沉的近乎痛苦的嗓音说道，“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曾经将你设计进来，却也救过你两次，因为我竟然傻傻奢望过，你能以另一种眼神看看我……”
“住口！”卫呈远忍无可忍道，“他不是姜眠！”
“他的确不是，在我躺在病床上的那几个月里我就已经想清楚了，”凌云颂微微笑了笑，移开半步，将枪口完全对准了周宵，“他只是你的天使，跟我无关——事不过三，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所以卫呈远，以周宵的命做筹码，你还不愿意坦白吗？”
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去，下巴压得很低，镜片上的反光瞬时遮住双目，却营造出一种莫名的可怕效果。
那是从未有过的狰狞、阴暗、险恶，就像是他终于彻底褪下了那层伪装的皮。
周宵的心猛地一惊，原来，他和凌云颂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城郊的花圃……
凌云颂就是他在别墅玻璃上见到的那张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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