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宅。
大门紧闭。大门之内,家丁手持弹弓、朴刀、短刀、长枪、棍棒、木盾,战战兢兢地准备和来犯之敌一搏。
这些家丁多数是父子两代甚至是多代在钱家当仆人的,身家性命早已经和钱家捆绑在一起,此时大难临头,比一般富裕家庭的仆人更加用心与卖力。管事们又颁下了赏格,徐诺平乱之后种种犒赏,所以家丁们自然拿出气力来,吆喝着相互鼓劲:
“杀了乱军,保全自家!”
“俺力气大,进来一个砍倒一个,进来两个砍倒一双!”
“直娘贼的,不就是杀人吗?没有杀过人,俺起码杀过猪啊!”
“大柱子,俺看你的腿……怎生都在抖啊!?”
“你知道个啥?俺是冷,是冷!”
总管事孔窥爬长梯上墙头观看了乱军军势,再看看自家不停发抖的家丁,叹了叹气,爬下长梯,来到门口,对着正在搬运木料加固大门的家丁说道:“开门!”
当听到总管事孔窥吩咐开门时,周遭家丁都觉得听邪了耳朵:外面都是乱军,这时候开门,岂不是有灭门之灾?
孔窥看左右家丁都木然无应,沉声又说了一遍:“开门!”
家丁们十二分的情愿,可平日里习惯听从总管事吩咐,家丁们都迟迟疑疑地上前,一步一回头去搬开顶门的木料,抽开门闩。
孔窥深吸了一口气,举步就走,越过家丁时候,以低沉但是有力的声音吩咐道:“某出去之后,关门,上闩,闭门谨守。若是乱军撞门,打回去!莫要管我!”
周遭鸦雀无声,家丁们脸色复杂看着这个五十开外的老人挺身而出。此时他们都听到了,只低低应了一声:“喏!”
董管事紧跟着他身后,听得只字不漏,眼睛一酸,泪下,也低低地应了一声:“喏!”
钱氏大宅。
沉重的朱红大门无声地缓缓打开,豪门大户久久积蓄的威仪仍然在,压迫得门口远远不敢靠近的乱军又慌忙向后退了十几步距离。慌乱中,抬撞门大木的几十个乱兵有人手一松,那合抱粗的大梁嗵地跌下来,又滚了几滚,压伤了十来个乱兵。
人群之中,就发出一阵不类人声的惨叫。
乱军大哗,又向后退了好几步。没有人去救那些压伤的乱兵,反而把这些人丢在地上,任凭他们哀嚎求救,不管不顾。
孔窥昂首抬步,缓缓跨过门槛,气定神闲地从正门走出来。他脸色如常,门口街道上猬集千人,如若无物。
那些乱军看着他孤身而出,反而不知所措,无人出声,呆呆的看着他,忘记了自己本来要来做什么。
孔窥举目四望,将这些乱军都扫视一遍。他虽然只是个总管事,连吏员都不是,可他在钱氏大宅担任总管事十多年,手下管着数百近千家仆,怎么也有自己的气势。就这身气势,已经把这些仓促组织的乱军吓得不敢出声了。
这么冷场,过了几个呼吸,才有孔窥主动开口。孔窥扬声道:“谁是头领?”
这句话问到了要害上。这些乱军都是仓促自发而来,头领都是都头,地位平等,并无隶属关系。这句话让乱军头领自己心里先乱了起来:谁当头?某要不要当头?
乱军心理一乱,气势又矮下去两三分,更是无人敢应答。
孔窥仰头大声道:“某为钱氏当家人,欲拜会尔等大头领,有大事相商。尔等军资,城中安抚大计,都要与某相商!尔还不快快头前带路!莫要耽误了大事!否则……”孔窥睥睨众人,令在场乱军人人都是心头一凛。
孔窥当总管事十多年,老于世故,见在场乱军人人木讷无话,趁着他们一时不知所措,就阔步朝前走过去,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像是头领模样的乱兵喝道:“快快头前带路,拜会尔等大头领!”
那个乱兵如雷贯耳,心头大震,稀里糊涂应了一声,跑在头前带路。才跑两步,这个新封的都头才想起自己手下,回首挥臂道:“入娘的还不快快跟上!”其他乱军讶然,纷纷跟随。
大宅之内,只听见脚步声纷乱,大群乱军又泄洪般退走了。
仅仅一门之隔的董管事心头一松,才觉得背后已经冰冷,却是那汗水湿透重衣!董管事心中默默称赞:人老虎威在!要不是总管事孔窥这挺身而出,吸引走乱军,大宅中这数百口人如何安生?
董管事一边交代家丁们莫要放松,一边快步向大厅疾走。总管事孔窥出门斡旋,这消息得报与家主知晓呢。
大厅之中,只有家主钱益一人而已。他拄着拐杖,稳稳站立,面色如水,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可他手中的拐杖微微发抖,攥着拐杖的手心更是早已经湿漉漉。
董管事把孔窥出门斡旋的消息报来,家主钱益颔首道:“可见与我相商,说他出来斡旋,进退都有余地。乱军不比官军,此番出门,可见是凶多吉少啊!”说着,眼中微微有些泪光闪烁,只是这闪光一转即逝。家主钱益还是宽慰董管事道:“尔吩咐下去,谨守门户。”
董管事应了一声“喏”就转身走了。
钱益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身子像是被抽空似的,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高门大户延续百年吗,都有乱世应对之法。有事时,总管事就替代家主要出门应对,这风险自不必多言。家主钱益和总管事孔窥名义上为主仆,情同兄弟,孔窥去冒险,钱益心如刀割,可这大事镇之以静,他反而表面上要装胸有成竹样子,以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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