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新
二姨是一位终生勤劳，命运多舛的农村女人。自从丈夫去世后，她把儿子拉扯大，供他考上了大学。大四那年暑假，儿子回家来看望母亲，巧遇村里一个小孩在水库边玩水落入水中，为了抢救落水儿童，二姨的儿子奋不顾身跳入水中，孩子救上来了，他却落入深潭，再也没有上来。
儿子遇难后，二姨孤苦伶仃，侄女菊花就把她接过去一块儿生活。菊花在镇上的工厂里上班。她走了后，二姨觉得自己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总不能吃闲饭吧。她拎了一个蛇皮袋，找了一个铁钩，出去捡垃圾，饮料瓶、黄板纸、泡沫板等，凡是能卖钱的废品她都捡，她以此想挣点钱贴补家用。
有一天，二姨在垃圾山里发现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打开一看，她吓了一跳，心脏怦怦直跳，里面全是崭新的百元大钞。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怎么办？她犹豫了一会儿，把钱袋拎回家，等侄女回来。
侄女今天去公园相亲，是她师傅介绍的，对象是一个公司的职员，名字叫白杨。不大一会儿，侄女气呼呼地回来了。二姨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没有看上人家，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笑着说：“没有相上不要紧，咱们再重新找。”侄女气呼呼地说：“他就没有来！”
二姨坐在侄女跟前，对她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捡到钱了。”菊花愣怔怔地看着二姨，摸了一把她的额头：“二姨，您没有发烧吧，大白天说梦话，是不是穷日子过怕了，想钱想出癔症来了。”
二姨站起来，从她的卧室拎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打开放在侄女面前，整整20捆崭新的百元大钞。菊花的眼睛从来没有睁得这么大，她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二姨告诉她在什么地方捡的。菊花突然哈哈大笑：“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成了有钱人了。”菊花搂住二姨说：“咱用这些钱买一辆小汽车，我拉着您去旅游，让您去见见世面。您活了半辈子连火车也没有见过。”
“可是，”二姨说，“菊花，这钱不是咱们的，不能随便乱花。”
菊花说：“你捡钱的时候，有人看见没有？”
“没有。”
“那就好办，这是天上掉给我们的馅饼。”
“不行，这种事情不能做。咱们平白无故的，哪来这么多钱，人家不会怀疑吗？”
“就说是您儿子的抚恤金。”
“我儿子的抚恤金早都还了欠账，谁不知道。”
他们两个正说着话，菊花的手机响了。她打开翻盖接听，只听是白杨打来的，声音很大：“菊花，对不起，我去晚了，不是故意的。我告诉你，我摊上大事了。”
“什么大事？”菊花没好气地问了一句。白杨在电话里沮丧地说：“我取了20万元现金，装在黑色塑料袋里，准备去给人家原料厂付货款，刚放到我的办公室地板上，老板打电话让我过去。我回来时，塑料袋不见了，问打扫卫生的阿姨，她说让她当垃圾给扔了。我不相信，我怀疑是她拿去了。我给你说一下，我要到公安局去报案。”
菊花合上手机，滚倒在沙发上：“让他找去吧。”二姨听到了电话的内容，她又把袋子里的钱数了数，正好是20捆。她说：“这些钱可能就是白杨丢的。给他送去吧。”
菊花翻身起来，严肃地说：“凭什么说就是他丢的，也许他的钱真的被那个阿姨给黑了。再说，就算是他的，咱们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那，那这个对象你还要不要？”
“有了这20万元，我什么对象找不着，干吗非得找他啊。”菊花说着走进卫生间说她要洗澡。
二姨坐在那里，思想斗争很激烈，她总觉得拿了这个钱是不对的。她拿起菊花的手机，给白杨把电话打过去：“你是不是丢钱了？”对方一个劲儿问她是谁，二姨说：“你不要管我是谁，我捡到一笔钱，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你到街心公园的亭子里等我，我去和你对质，如果真是你的，我就给你。”对方连说好好好。
二姨轻手轻脚锁了门，提上钱袋来到街心公园的亭子里，有一个穿短袖衫的小伙子在那里焦急地踱步。
二姨走上前去问他：“你叫白杨？”白杨非常惊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你别管，你只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您是？”
“我就是给你打电话的人，你告诉我你的钱有什么特征？”
“20万元，每1万元一捆，袋子里有取款小条，不信你看看。”
二姨在袋子里摸索着，找出了一个银行机打的小条子，让他说出账户号码，她一看没有问题，就把钱交给了他。
白杨感激地跪在了二姨面前：“谢谢您谢谢您，您是我救命的活菩萨。”看到二姨简朴的穿着，估计家里生活也不怎么富裕。白杨取出两捆钱作为酬谢硬要塞给二姨。
二姨坚决不要，她转身就离开了。回到家里，只听卫生间的平板电脑还在放音乐，二姨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了床上。
卫生间门被打开了。菊花头发湿漉漉的，穿一身家居服出来了。她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正在选台。门铃响了，菊花起身前去打开单元门，白杨拎着两盒礼品走了进来。
“你不是去报案吗，跑来干什么？”
“报告你一个好消息，我的钱找到了，这天底下还是好人多。”白杨说，“我是过来给你报告这个喜讯，同时，为我的失约向你道歉。我第一次登你家的门槛，想请你的家人出去一块儿吃个饭。”
菊花说：“我家就我和二姨两个人。”说着，去敲二姨卧室的房门。不一会儿，二姨走了出来。白杨大为吃惊：“原来是你！”
菊花有点莫名其妙：“你们两个认识？”
白杨说：“岂止认识，她是我的活菩萨。”
菊花一时莫名其妙，呆呆地望着二姨，二姨笑了。
原载2016年第6期《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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