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突然就黑了，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在脸上，凉冰冰的，龙卿用袖子擦了把脸，闻见衣服上的茉莉香味，奶奶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在这味道中间，若有若无的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龙卿一下子想起来了，这是竹香，他一直觉得味道好闻，一直想不起这是什么香味，或许是遥控器那一砸，把他嗅觉砸灵敏了。
这是管恩身上的味道，竹子的清香，倒是跟管恩很配，龙卿将手臂伸到眼前，看了一会，轻轻将脸靠上去，仿佛是管恩站在他面前，他发泄般的抽泣起来。
等情绪过去了，他摸黑坐到床上，靠着墙壁，跟黑暗对视，手机响了一声，他摸出来看了一眼，左维问他：“没事吧？”
“好好上你的课。”龙卿长长抽了口气，在这句话后边又加了个表情。
左维：“连说话都跟交代遗言似的，怎么回事？”
龙卿正准备回，手机又来了一条消息，一张图片，红色的糖酥盒子。
管恩：“喜不喜欢？我给你带一盒。”
龙卿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他当即拨了语音过去，管恩挂断了，接着发消息：“不方便，在走路。”
龙卿：“你和我说说话吧。”
隔了一会，管恩打了电话过来：“嗯？”
“管恩。”龙卿喊了一句，哽咽了，管恩那边没了声，龙卿吐了口气，又喊：“管恩。”
“在呢，糖酥要不要？有几种口味的，芝麻味，糖盐味，这个呢？哦，核桃味，山麻味？有点怪，算了，各买一种尝尝？”
龙卿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管恩问：“怎么了？”
“我刚哭了。”龙卿说。
“嗯，听出来了。”管恩在电话里说：“阿姨，可以混合买吗？好，那各来一份，装一起吧，装一起行吗？龙卿？”
“我以为你还在跟阿姨说。”龙卿蹭了蹭鼻子：“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温柔？”
“你哭了啊。”管恩说。
龙卿揉了揉眼睛，“我没开灯，房间很黑，还有点冷。”
“你等一下。”管恩说着，突然没了声音，也没了动静。
龙卿等了一会，有点不安，问：“管恩？你在干嘛？”
“远程给你开灯加衣服。”管恩问：“灯亮了吗？身上有没有多一件衣服？”
龙卿笑：“没有啊表哥，你超能力失效了。”
管恩叹气：“没办法，今天爬山能量消耗有点多。”
龙卿嘿嘿笑了半天，长长抽了口气，管恩在那边乐了：“看来你哭得挺厉害啊。”
“我妈打我，遥控器扔我脑袋，挺疼的。”龙卿说：“那声音，跟西瓜开瓢似的。”
管恩没说话，龙卿问：“你心疼我吗？”
“挺心疼的。”管恩说。
龙卿问：“你是不喜欢我啊？”
管恩又没说话，龙卿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好不容易放松下去的心情，复又复杂和沉重起来，他害怕管恩挂电话，或是骂他有病，但是管恩说：“放心，没有。”
龙卿吸了吸鼻子，掩饰失望带出来的叹气，管恩说：“你也别喜欢我，我豪门。”
龙卿笑道：“放心，我也没有。”
“那就好。”管恩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松了一大口气，“今天爬山，有只猴子跟着我，一直跟到半山腰。”
“然后呢？”龙卿见他不讲下去，很配合的问。
管恩说：“没然后。”
龙卿问：“就这么个事？”
“嗯，”管恩想了一下，“还有，甘亦丢了只鞋，现在他穿着一只酒店的拖鞋在街上逛。”
龙卿哈哈笑：“你拍张照片给我，他以后要是再对我不客气，我就拿照片威胁他。”
“他以后不会对你不客气。”管恩说。
龙卿问：“因为你发话了？”
管恩说：“不是。”
龙卿等着他说，他又不说了，龙卿只好问：“那是因为什么？”
“不清楚，你可以问他。”管恩问：“你还要我跟你说好久的话？”
龙卿说：“干脆彻夜长谈？”
“我没那么多话，你头还痛吗？”管恩问。
龙卿这才伸手摸了摸：“碰就痛，不碰就不痛。”
“那你别碰，我挂了。”管恩说。
“啊？”龙卿还没反应过来，管恩就把电话挂了，龙卿想了下，把号码存好，没回拨过去，起身开了灯，听客厅没动静，害怕妈妈做傻事，开门走了出去。
龙卿开了灯，妈妈安静的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龙卿走过去，盯着妈妈疲惫憔悴的脸看了会，悄悄凑近，伸手去触她的呼吸。
“卿卿，对不起。”妈妈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妈妈不该那么对你。”
龙卿后退，离她远了些，平静的说：“你不用道歉，我是你生的，也是你养大的，你怎么打我都不需要道歉。”
妈妈睁开眼睛，悲伤的看着龙卿，龙卿垂下眼，摸了摸口袋，钥匙在，说：“我出去给你买吃的。”
妈妈没叫住他，目送他出了门，又轻轻闭上眼睛，咬着嘴唇哭了。
出了门，龙卿才想起他是没有钱的，十多块的饭钱他都没有，翻了翻联系人，最终没向任何人求助，到小区楼下那家粉店赊了碗粉打包回去，放在桌子上，对仍旧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妈妈说：“吃点吧。”
妈妈动了动眼皮，问：“你吃了吗？”
“我不吃。”龙卿说完，不等她说下去，回房间去了。
戴着耳机看了会往届世界杯比赛，肚子开始不停叫唤，龙卿摘下耳机，仔细听着肚子因为饥饿发出的声音，像哀鸣，在向他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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