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凯自然是该千刀万剐的，余灵作为所有不幸剧情的核心，温有鱼对她的恨甚至超过郑文凯。
他也是恨温朗的。
恨温朗既然待他视如己出，却又为了余灵这个辜负了他的女人轻生，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偌大的世界里。
他也是恨陆远的。
恨陆远，恨陆远想帮他，却比他更无能为力。
温朗刚死的那小半年，温有鱼被任何人接触都会触发狂躁反应，护工被打跑了好几个，不吃不喝，一心向死。
郑文凯用尽办法，温有鱼却不见好转。加上余灵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耐心不久便消耗完了，直接把温有鱼装进束缚衣里，省的清净。
是陆远找上门来，苦苦哀求，自愿成为温有鱼的护工，才将温有鱼从漆黑混沌中解救出来。郑文凯是满意的，因为陆远是唯一一个，被温有鱼打到半死都不会抱怨、不会离开的人。
每当温有鱼偶尔恢复了清醒，认出陆远来时，都会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紧紧缠在陆远的身体上，无助哭泣。
陆远一直配合地让他倚靠着，用那双温暖的手顺过他的头顶，让他渐渐感到安全。他窝在陆远怀里，垂着眼泪，叫陆远跟自己一起慢慢翻阅温朗的日记，直到他在陆远的臂弯里沉沉睡去。每当他从噩梦中惊醒，陆远都会爱怜地亲吻他的头顶，告诉他他在，不要怕。
在陆远的悉心照料下，温有鱼保持理智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回归了正常社会生活。
只是他却变得越来越情绪化。前一秒还笑得天真热烈，下一秒便面无表情地狠狠踹断佣人们的腿——他们嚼主人的舌根，把温朗称作“那个接盘侠”。
下定决心之后，温有鱼便开始疏远陆远。他像个旁观者一样，明白自己该感激陆远，心中却空荡，没有一丝感恩之情。
他的情感、他的同理心，全部随着温朗一起走了。又或者，按照余灵的话，他到底是留着余灵和郑文凯的血，温朗倾尽心血浇筑的善良表皮熔化后，剩下的是余灵和郑文凯赋予的黑色骨架。
他只是露出了他原本的面目。
在这场闹剧里，陆远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他掺和进来，于己于人，都没有任何好处。
至于陆远喜欢他这件事情，温有鱼嗤之以鼻。
他不承认这种滑稽的东西存在，永远不会。
但是终究在心底依赖着陆远的陪伴，明知道他选择的人生轨迹将与陆远的背道而驰，却还是扯着陆远，舍不得放手。
于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拉着陆远跟他在崎岖的路上，一同磕磕绊绊。
某个晚上，温有鱼吻上了陆远。与之前不带**的亲昵不同，这是一个极尽诱惑的吻。
手顺着脊椎滑下的时候，陆远压住了他的手。
“不行吗？”温有鱼看着陆远，薄薄的鼻翼翕动，唇角还沾着一丝唾液，像一只淋着雨的潮湿水鬼，凄厉之中，欲望丛生。
陆远氤氲着双眼，明明是神魂颠倒的样子，却痛苦地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对不起……”
温有鱼把头埋进陆远的肩膀，让陆远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可是你不是喜欢我吗。”
陆远哑口无言。
寂静的空气中，本就摇摇欲坠的危楼轰然倒地，横亘在两人之间，残垣断壁与纷扬的尘埃隔绝了彼此的视线与声音。
温有鱼放开陆远，慢慢向玄关走去。
陆远追上去，拉住了温有鱼的手。
温有鱼将陆远的手腕坚定地拉开了。
不想问理由，因为本就是不抱希望的。
这具陆远不要的身体，随便拿去怎样吧。
那个晚上，温有鱼接受了某个政要的邀请，去了一个私人派对。
他跟在场的所有人一起，放任自己溺死在温柔乡里。
这就是他的初次，没有温朗告诉他的身心结合的美好，没有任何感情，甚至连欲望都没有。一切都是为了他能丰满羽翼，一切都是为了他能帮温朗报仇。
他本想把初次留给陆远，可是这个说着爱他的人，不想要。
所有人的爱都是虚假的。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爱的人。
派对快结束的时候，温有鱼在阳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叫周天海，是陆文凯的心腹周致的儿子。据说是圈子里有名的父慈子孝，儿子听老子的话，心思也活络。
“借个火。”
周天海愣了一下，随即挑着眉毛替温有鱼点上了烟。
“我以为陆家的小少爷不必来掺和这种腌臜事。”
温有鱼没有回答，只问：“那么你又为什么来呢。”
周天海漫不经心地说：“家里那个老畜生逼的呗。”
两人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眼底一闪而过的仇恨。马上又都转过了头。
“留个号码？”
“行啊。”
云淡风轻中，羁绊悄声联结。
他跟陆远的关系没有什么变化。无非是陆远无言追随，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黑暗。
那个时候他不会想方设法折磨陆远，不会想残忍地将陆远撕碎。陆远跟着他，他视而不见，随陆远去。
他以为就这样了，不会再有其他了。
直到他再次陷入幽寂的黑暗。
那是他振作起来的头几年，他咬着牙去山区交接自己争取到的第一个项目。那是个很小的项目，环境又恶劣，连郑文凯都惊讶他能够做到这个程度。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复仇，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每个积攒实力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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