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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原19:桃花源,或是Y城的山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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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love waking up in the morning and not knowing what’s going to happen, or who I an going to meet ,where I am going to wind up.——Titanic】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教室内书声琅琅,温雅的诵读声飘扬,仿若真的在不远处盛开了一片清一色的桃粉,凋零的花瓣如同初成的璞玉,敢与仙女的笑靥媲美。“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林明浩枕在桌上,稍稍歪过头盯着沈瀚。

沈瀚本来念得很专注,忽然停下来看了一眼林明浩:“你看我干什么?跟大家一起读啊。”

“不复得路,”林明浩伸出胳膊支起自己的脑袋,“都知道找不到了,还抱怨些什么。读这些云里雾里的学他们痴人说梦?那还是看看我养眼的同桌比较有意义。”

“谢谢,”沈瀚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瞟了林明浩一眼,小声说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痴人说梦了?”

“我不知道,”林明浩有些疲惫地翻了翻书,“我只是想这么觉得,不行吗?”

边上没有回答他的声音,他便转过头瞥了沈瀚一眼。沈瀚正在做笔记。红黑蓝三色井然有序地排列在书上,字体灵动飘逸但并非无拘无束。见林明浩转头,沈瀚腾出左手把他的头拧了回去:“别走神,上课。”

“语文课真的无聊。”林明浩叹了一口气,盯了沈瀚一会儿,又默不作声地趴了回去。沈瀚瞅瞅他,叹道:“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桃花源,我一定会带着我最爱的人躲进去。一辈子,就两个人,躲在里面。谁先死了,另一个就守着他的坟,就这样两个人永远陪着。”

林明浩笑道:“你这样多没意思。”

“是啊,”沈瀚自嘲道,“所以这个世界上既没有桃花源,也没有那样的人。”

这回轮到林明浩沉默了。良久,他才有些寂寞地说:“桃花源真的很美。”

“也许吧。”沈瀚表情凝重而严肃。

林明浩抄起笔,也装模作样地在书上画了几笔。近日在沈瀚的督促下,他也总算是在干干净净的书上随手添加了一点笔记。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戳了戳沈瀚小声问道:“你是同志的是你爸妈知道吗?你怎么啥事也没有?”

“知道。我舅舅也是,我和他说的时候他说没有关系,我妈妈则是让我仔细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当时还是小学。小学生讲话,说实在,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但即便是现在想想,当时大概也只能是喜欢的感觉,挺别扭的。”

沈瀚犹豫了一下,顿了顿,又苦笑着娓娓道来:“当时那个人喜欢的女生是我女朋友。倒也算不上是我自愿的,毕竟人家站在天台上发表‘沈瀚不答应我就去死’,你说当时就在场的我还能怎么办?后来回Y城,就借机和她分手了。当时和那个男生关系微妙又尴尬,现在想想也没什么,说不定喜欢这种心情本来就是一种错觉呢。”

林明浩沉默了半晌,这才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回Y城啊?你家里人不是都在上海,Y城没人照顾你吗?”

沈瀚落寞的双眼深邃而宁静,神色迷茫中带着一份泰然,波澜不惊。林明浩明白自己这么问是不应该的,但是沈瀚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心里平白无故又多出一块疙瘩,如同吞咽了泪水般,喉咙喑哑而咸涩。他握紧了双拳,又舒开,想要再说点什么,但又欲言又止。他扭过头,盯着沈瀚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使他自己的伤口仿佛也要跟着一起滴血。

“因为我爷爷奶奶和我妈我舅吵了一架。他们很介意我舅舅的同志身份,所以现在就顺带着觉得我没救了。我爸本来在Y城的,现在因为生病去了上海……大概也不会回来了,”沈瀚自然感觉不到林明浩此刻心中所想,只是觉得提到了这些话题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想快点结束罢了,“我讲了这么多,可以问你一点问题吗?”

“你问。”林明浩怔了怔,答道。

于是沈瀚也毫无顾忌地问道:“那我可以再问一次,你眉角的疤怎么摔的吗?”

林明浩动了动嘴唇,把头埋到胳膊里。对一个已经被折磨到麻木的人来说,一点一点揭开伤疤是很不容易的。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有人说,桃花源是个死人国。

武陵人在熟悉的水域忽逢桃花林。洞外开着早春的桃花,洞内却生着初夏的桑竹;明明不知有汉何论魏晋,洞内的人却酿着秦时禁造的私酒,穿着悉如外人的服饰。

六百年,且不论外人不进,洞内连偷偷溜走的人都没有,不觉让人纳罕。桃花源,是个进不去也出不来的地方,不过渔夫一梦梦到死后的极乐光阴。避鬼的妖红开得漫山遍野,纷乱的花瓣入土而归。醒来者,觉得浮生一梦;半醒半醉,无非愁上加愁。

林明浩闭上眼睛,缄口不语。他感觉自己的手在抖,然后越抖越厉害,越抖越厉害。如果真的要讲,那么想说的太多,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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