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骥遥第三天的下午才回。回来的时候像是被人从泥坑里捞上来的，军服已看不出本色。脸色白里透青，疲惫至极。
回房之后，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陶纾端着热茶想问一问他怎么回事，他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看着他眼皮底下的青黑，陶纾拿出被子替他盖好。
一觉睡到半夜。顾骥遥一个翻身险些从沙发上跌落下来，被滑倒的那一下惊醒，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翻坐起来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了一点，整个顾府上下除了已经连绵下了几天的雨，便只有自己的胃响如战鼓。
前几次夜归，有婉如做饭，今天这个时间婉如只怕也是睡意正浓。他揉了揉肚子，想着干脆熬过去吧。五点松婶就要起来张罗早饭，那时下楼让松婶先弄些给他填肚子。
想虽这么想，肚子一点都不配合。一声长一声短，闹个不休。顾骥遥叹了口气只得下楼自己想办法。
厨房里是有剩饭菜的，可能特意留给他的。他心中暗喜，拿了冷饭出来加了点开水泡泡，就着一盘已经冻成一整块的红烧肉开吃。
“就不怕吃了闹肚子？”陶纾不知是什么时候下来的，双手揣在睡衣的兜里，神情恹恹地站在餐厅门前。
“吵醒你了？”顾骥遥有些难为情。
“嗯。”陶纾嫌弃地看着他的开水泡饭，“你也真不讲究。”
“行军打仗的时候枪炮经常在头顶上飞来飞去，讲究不了。”顾骥遥端着碗，“你去休息吧，我待会回房的时候动作再轻些，保证不吵到你。”
陶纾走到他面前，找到松婶放在窗台上的火柴，拧开煤气炉子，用火柴点着，“你好歹也学一学吧。”
“哦。”顾骥遥看着她。
陶纾在炉子上架了口锅放了些水进去，放了个蒸篦。剩饭剩菜都放在蒸篦上，“等水开了，冒大气冒几分钟，你再关火拿出来吃。虽然不怎么好吃，总比吃冷的强。”
“嗯。”顾骥遥点头。
“找到范铁柱了吗？”陶纾盖上锅盖，回头看顾骥遥。
“找到了。”顾骥遥回到餐厅坐下，“还不止一个。”
陶纾瞪大眼。
“一个尸坑里有三个人，都是我部的服装。尸体腐烂严重，不过从身高和衣服上的编号判断出其中一个是范铁柱。另外两个应该是跟他同时入伍同时失踪的新兵。”
“都是……曹英他们杀的？”陶纾暗自心惊。
“是。”
“为什么啊？”
顾骥遥喝了口水，“找到之后，立即联系了继县当地的警察局。找到了与范铁柱失踪日期前后的一个报案。报案的是个女的，说他们一家回乡探亲，半路被人劫了道。劫他们的人杀了他的父母，她趁乱逃了。然后三个当兵的去追她。追上的时候，她苦苦哀求，三个人就放了几声空枪，让她走了。这三人的特征跟范铁柱三人的差不多。”
“就因为这？”陶纾吸了口凉气，“因为……他们没有同流合污？”
“上回他们送你的那条项链，可能就是这桩案子里的赃物之一。”顾骥遥道。
陶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竟然这样恬不知耻的拿着这东西来送人，马旅长也参与其中。只怕这其中很多事，马旅长是知道，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由此也越发纵容曹容嗜杀成性，视人命如草芥。
“你要怎么处理，曹英拉着马旅长做后盾，那可是你的顶头上司。”
“你……不生我的气了？”顾骥遥看着炉子上蒸腾的热气，端下已经热好的饭菜。
陶纾正替他焦虑，没料到他会突然冒这样一句，沉下脸，“一码归一码。”
顾骥遥哦了一声，看着她微皱着眉头间夹的都是关心。心里升起一股暖意。然而她又习惯性，喜欢刻薄，心里想的从不肯大方承认。便故意提着筷子慢长斯里地往埋在头吃着饭菜。
陶纾忍不住轻轻敲敲桌子，“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顾骥遥指指饭菜，等自己吃完。
“不说算了，我睡觉去。”陶纾有些不耐烦，起身回房。
“不听完，你睡得着吗？”
陶纾看着顾骥遥眉梢眼角故意撩拨人的笑，抢下他手里的饭和菜，端起就走。
顾骥遥立即举手求饶，“我说还不行吗，给我吧。这两天多，就这顿是热的。”
陶纾看他惨兮兮的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把饭菜搁回桌上。顾骥遥立即拿到面前，“找到尸坑之后，我委托继县的警察局长派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警察来办此案，而我在后边协助。并且当即派人把汪勇强给诱骗到了继县，将他关在了继县警察局。又让小何去找本案的报案人。小何的动作很利索，一天多时间就找到了当时报案的那位姑娘，姑娘听说要办理此案，替她家人伸冤，立即答应出庭指认。我又去了师部跟骆师长汇报这件事，骆师长起先不同意我这么处理。不过我跟他细细说了前后因由，说服了骆师长支持我，马旅长那边，骆师会替我按住。顺便，曹英这个人私底下虽然冷漠好杀，但对自己直系的几个骨干下属有些恩惠。为防他们生事，我又去拜访了戴兄和李兄。”
难怪两天没回，这两天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你这动作也够迅速的。”陶纾不禁佩服顾骥遥。
“兵贵神速，如果不让他们措手不及，麻烦的只有我自己。”顾骥遥一边说话一边把饭菜扫了个精光，“天亮之后，继县那边就会派人来请曹英过去协助办案。他这一去，将面对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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