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煎饼果子的少年|
黑龙江大学/伊诺
上大学的第一年暑假回家,有一天和妈妈逛商店,隔着商店的马路边停着一辆小推车,上面贴着:煎饼果子。不知怎么,我鼻子忽然酸起来……
我说:“妈,我想吃煎饼果子,原来咱家楼下那家。”
在我十八岁以前,为了上学方便,我们一家一直都挤在原来市中心的学区房,我在那里上过了幼儿园,小学,初中和高中。那个学区房仅有80多平方米,它隔壁的小区就是破烂的工人居住区,工人居住区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里面散发的各种恶臭也常常污染到我们小区,野孩子们的尖叫嬉闹声和野狗的吠声偶尔也会传来我们这边。
家里的厕所总是充满了下水道味,蚂蚁一窝一窝地出现在我的书桌上,夏天纵使开了窗户也闷热不已……这一切的一切都叫我无法忍受,因此我常常闹着搬家,但是立刻都被“上学方便,为你好”一句话生生憋回去了。直到高考结束,我们家才又搬回南大桥这边,一座坐落于优美宁静小区的复式楼房,这才是我真正的家。暑假时,我常常被噩梦惊醒,我梦见自己重又回到了那座破烂的学区房里挥汗如雨地背题。后来和妈妈讲到我的梦时,妈妈却说,和很多孩子相比,这座学区房的条件已算是很好的了。你要是生在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家庭里你恐怕得睡老鼠洞里,你还记不记得原来你一直有一个朋友,他家就是卖煎饼果子的。你忘了?
此刻我想吃的正是他家的煎饼果子。
妈妈听了我的话,却说:“早黄了。”
我不敢相信,忙问:“怎么回事?一个摆了十多年的摊子怎么说黄就黄了?”
“卖煎饼果子的人死了呗。”妈妈淡描轻写道。
“好端端的,怎么死了呢?”我这时才想起来晓安已经有一年多没和我联系了。
“肺癌吧……听说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晚期了,没挺多长时间就死了。”
我沉默了,我没有再问下去,我害怕听见关于晓安的更多……
我五岁那年学前班,开学第一天我早早就来到教室,推门而进的时候,一架纸飞机“嗖”的一声从我头顶飞过,一个男生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他又瘦又黑,像一条风干牛肉,而且绝对是没人吃的那条。后来老师安排我们坐一起,于是梁晓安正式成为了我的同桌。
课间的时候我偷偷问他:“那架飞机是你折的吗?”
他点了点头,有点惶恐,说:“你别告诉老师。”
学前班是不允许孩子们做各种小动作的,包括折飞机。
我说:“能教我怎么叠吗?”
他一愣,然后笑了,说:“好啊。”
他就像一位小老师一样一丝不苟地教我折飞机,纠正我的手法,并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折叠得让飞机能飞得更远——很快晚上放学的时候我已经和他做得一样出色了,飞机嗖嗖地飞过我们的头顶,以十分优雅的姿势飞出窗外,那正是我的手艺。
那一周我们乐此不疲地折飞机,课上折,课下折,睡午觉的时候也偷偷折,互相比谁折的飞机飞得更远更高。很快,老师就发现了我们的违纪行径。她是一位干瘦的,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戴着度数很高的老花镜。对我们这些孩子她十分严厉,动不动就罚我们抄写,一写就是几十遍,没写完的要留堂。我曾经因为没带作业而被老师以为是偷懒没写作业,于是那天我被罚抄到右手抖得十分厉害,连筷子也握不住了。
她强行从我们桌阁里搜出大大小小不下数十架的纸飞机,当众把这些飞机全部撕毁扔进垃圾箱。她发怒的样子可怕极了,就像末日来临一般。
“你们俩,站到前面去!”她命令道,我们被罚站了一下午,当众罚站是多么令人感到羞辱的事情,我忍受不了同学们嘲笑的目光,最后我哭了,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哭着——同学们惊奇地望着我俩,有的哧哧地笑着。
“你别哭,别哭呀。”晓安手忙脚乱的,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哭得更厉害了,他看着我,十分焦急,忽然他说:“你别哭,回头我让我爷爷给你做煎饼果子吃。可好吃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煎饼果子”。
后来我终于也没有吃成,因为当我把晓安邀请我吃煎饼果子的事情告诉爸妈的时候,他们都笑了,随后十分严肃地告诉我:“那是街上的小摊贩卖的东西,不干净。不许吃。”不仅是煎饼果子,还有很多很多小食品,什么烤羊肉串啊,绕糖稀啊,小浣熊干脆面啊,辣条啊,这些我同龄的孩子们的美食一律和我无缘。爸妈是坚决不允许我吃这些的。
我们家楼下有一个长年摆设的煎饼果子摊,摊主是一位老头儿,看起来有七十岁的样子,他是梁晓安的爷爷,实际也就刚满了六十岁,但是长年的劳作使他看起来十分苍老和疲惫。晓安和爷爷一起住在我家隔壁的工人居住区。每天清晨,梁爷爷总会淹没在一股浓浓的炊烟中,味道呛人极了,经过的路人无不掩鼻快走。有一次我对梁爷爷说:“梁爷爷,我妈妈说炊烟对身体不好,您以后还是不要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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